江渡从昏迷中醒来,浑身都在隐隐作痛。
意识空白片刻,转头看到身旁正在换滴点的护士。
护士看起来对他很和善,见他醒了,亲切地询问道:“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陆微然呢?”江渡问。
似乎第一次听到有人称呼陆微然全名,护士反应了一会儿才说,“陆医生现在忙着呢。”
江渡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失落,他撑起身体就想下床。
护士赶忙出声阻止,“你现在虽然脱离生命危险了,但还是最好不要动哦~你要是渴了饿了,跟姐姐说,别客气。”
江渡没再理人,闭上眼睛,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吓得护士赶紧看了眼心电仪,确认没什么问题,才松了口气离开病房。
病房的门很快再次被人推开,一个人影从外面走进来。
江渡听到脚步声,下意识睁开眼睛往那边看了眼。
发现是他的助理严津,重新闭上眼。
“我记得我给你放了一个星期的带薪休假。”
严津微笑一下,不紧不慢道:“是陆先生打电话,说您生病了。”
听到“陆先生”三个字,江渡瞬间睁开眼睛,眼神中有了些光亮,“他现在在哪儿?”
“医院刚接到一例急救患者,陆医生正在忙着抢救。”
“我睡了多久?”
“大概三个小时。”
“他还没出来?”
“病例有点棘手,可能还需要好几个小时才能结束。”
严津神情认真道:“还有您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不过还是需要好好休息几天,我帮您办理住院手续吧。”
江渡似是想到什么,看起来心情很好地朝他摆摆手,“去吧。”
-
8个多小时后,手术成功完成,陆微然从急救室里走出来,向家属沟通完病人情况,就往休息室走。
好久都没做时间这么长的手术,他觉得有些累,准备在办公室里眯一会儿,再去吃点东西。
没一会儿,突然有人没敲门就进来了。
陆微然以为是王添,没想到却是几个小时没见的江渡。
他穿着医院里的病号服,面色憔悴,眼神透着虚弱的病态,跟昨天见到完全是两个人。
江渡很自然地拖了把椅子在陆微然对面的位置坐下,将手里提的两袋东西放到办公桌上,“饿了吧,吃点东西吧。”
没想到他能恢复这么快,陆微然移开目光,淡漠道:“作为医生不能接受病人给的东西,你拿走吧。”
“如果是朋友呢?”江渡看着他,很认真的说:“如果你真的对我一点也不在意,今天怎么会救我?”
江渡苍白的脸上带着病态,目光恳切地望着他。
深棕色蓬松的头发凌乱地在脑袋上耷拉着,病号服穿在他身上居然也松松垮垮的,很像他十八九岁那个时候,柔柔弱弱,让人忍不住有保护欲的时候。
陆微然不自觉愣神片刻,很快恢复清冷淡漠。
“我救你是出于医生的职责,”他看了眼桌上食物,毫不迟疑地下了逐客令,“东西我会吃,你可以走了。”
久久没得到回应,陆微然一抬头,正好对上江渡看向他的目光。
那双眼睛中,好像有一抹失落在涌动。
江渡好像生怕被他发现自已的情绪,小心翼翼扯出一抹勉强的笑,“那么,下次见。”
说完,他竟然真的走了。
陆微然打开餐盒里的食物,是两人份的。
江渡原本打算和他一起吃,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他可不觉得江渡是发了一次烧就性情大变。
陆微然将整个身子靠近椅背,惆怅地叹了口气。
有时候真的很怀疑江渡有分裂人格。
但是他更清楚江渡刚刚表现出不属于Alpha特质的温顺,全部都是伪装。
就像他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如果他自已不暴露,他真的一辈子都觉得他是个Omega……
-
三年前
A市中央大学生理学教师办公室门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成拳轻轻叩了两下门板。
没有回应,门板又被叩了两下。
坐在办公室里备课的陆微然终于听到门板响动,朝外说了声“请进”。
办公室门被人缓缓从外面推开,江渡小心翼翼从外面走进来。
他上衣穿着一件白衬衫,下衣是一件阔腿裤,整个人看上去干干净净。
虽然他长得很高,但看上去有些瘦弱,尤其是脑袋上那一头小卷毛,精致的五官,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很漂亮又带着些可怜。
“老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江渡看向陆微然的眼神很虔诚。
陆微然瞬间想到了什么。
他作为即将毕业的医学生,被主课教授邀请留校一起做医学生物研究,现在是他的毕业实习期,只要带完这一学期的生理学,他就能顺利毕业去和教授做研究了。
只是教的这个专业班有些特殊,遗传病理学,只有一个班,全班只有十一个人。
不过最特殊的是眼前这个学生,江渡,19岁,omega。
也是全班唯一个omega。
前些天来找过他一次,是为了奖学金的事。
江渡一直都是遗传病理学专业第一,每个学期都会得到奖学金。
陆微然接手这个专业的生理课后才发现,这个班出勤率不高,总有固定地那么几个人旷课。
但以前任课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接把平时表现成绩剔除在期末总测试里。
学生们只要参与最后的期末考试,就可以通过成绩判定这一整个学期的名次。
江渡和其他几个学生就是看到这一点才总是旷课。
就算不上课他每次期末考试都能考到全专业第一,所以每次奖学金第一名都是他拿。
这一点确实让人刮目相看。
只是这次江渡遇到的老师是陆微然。
陆微然在发现这种情况之后,就通知全班同学他会修改期末评定规则,出勤率会算在最终成绩里。
然而,江渡还是像往常那样旷课。
按照这样下去,江渡就算其他课拿到满分,单生理课这一门学科不达标,他也拿不到奖学金。
所以江渡前些天为了奖学金的事找到他,就是为了让他改变规则。
甚至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全班同学都同意保持原规则,即使有的人规则改变后会拿到奖学金。
陆微然看了一眼还在等他回应的江渡,已经猜到他想问什么,故意避开话题:“上节课有哪些地方我没讲清楚吗?”
江渡摇头,“没有,我是为了别的事。”
陆微然立刻收起脸上的和善,严肃的说:“如果是为了奖学金的事,那就不用谈了。”
“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这是原则不能变。”
“哦。”
江渡瞬间垂下脑袋,小卷毛随着他的动作垂落,看起来很失落的样子。
看到他这副样子,陆微然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江渡是个好苗子,日后好好努力肯定会在生物遗传学上有很高的造诣。
“江同学,人生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着你去做,没有必要为了一次失利自暴自弃。”陆微然耐心安慰道。
江渡怔愣几秒,紧接着很礼貌地朝陆微然鞠了个躬,“我明白了,谢谢老师。”
陆微然点点头,为他迷途知返而感到欣慰。
然后,江渡乖顺地和陆微然说了声再见,就走出了办公室。
临近傍晚,江渡沿着办公室的走廊往外走,夕阳的金色光芒洒进来打在他身上,在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在他脸上全然不见乖顺模样,只有漠视一切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