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微然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回到三年前江渡还在跟他撒娇卖乖求他同意搬回出租屋的时候。
在梦的最后自主意识突然觉醒，江渡单纯无害的面庞瞬间变成阴沉病态的样子。
陆微然猛地从梦中惊醒，后背布满了冷汗。
他从床上坐起身来，看了眼昨晚睡前被自已放在床头柜上的医师证，长长舒了口气。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闹钟响铃时间居然已经过去十五分钟。
闹钟什么时候响过，他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几秒后，他突然注意到通知栏的三条未读消息。
陆微然点开看了眼，三条全是江渡发来的消息。
第一条和第二条消息是早上6：18——
醒了吗？
一起吃早餐吧。
第二条6：33——
是我在你家门外。
距离最后一条消息发送，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
江渡居然在大清早上跑来找他。
陆微然想，江渡等不到他回复，应该已经走了吧。
他照常起床穿衣、洗漱。
可是当他把这一切上班前的准备做完，那三条短信内容始终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抱着江渡一定没有耐心等那么久的心态，去出门看一眼。
没想到当他打开门的瞬间，江渡就那样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提着两袋早餐。
陆微然看着他，心里的惊讶脱口而出，“你怎么还在这里？”
“你以前没有往冰箱里囤东西的习惯，现在……应该也是，所以你早餐一定会在外面解决，或者不吃，”江渡很自然地冲他微笑着说道：“所以我想着只要你出门去上班，我就一定有机会等到你，把早餐亲自送到你手里。”
陆微然愣在原地，顿时语塞。
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让他特别难受。
本打算用吃过早餐为由拒绝他，现在这个理由也失效了。
想到自已既然已经答应和江渡一起解决小薇的事情，也不能一直刻意回避他。
陆微然推开门，给他让出一个空，“进来吧。”
江渡马上拎着两袋东西走了进去，熟练地将东西放在餐桌上，然后打开包装，一人一份在桌子上摆好，看上去十分积极。
江渡买的早餐是小米南瓜粥和皮蛋瘦肉粥，还有一盘清淡的凉拌青菜。
陆微然看着这些东西一不小心出了神。
因为小米南瓜粥和凉拌青菜，是他最喜欢的早餐标配，如果再有一块……
江渡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玉米饼我没买到，如果下次看见，我再买给你吃。”
对，就是玉米饼。
陆微然没说话，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就是江渡记得他的喜好又如何。
曾经那一切他自认为十分美好的事情，终究都是建立在江渡一个又一个谎言上。
它们最终都化为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一刀刀凌迟着他的心脏。
意识到自已渐渐被情绪左右，陆微然强行将这些情绪摁进心底，故作平静地喝着碗里的粥。
过了一会儿，江渡突然往他碗里夹了两片青菜，体贴道：“吃点菜吧，我记得这是你最喜欢的青菜之一。”
陆微然没在意这略显亲密的举止，却被他手上缠的绷带吸引了注意力。
这只手流血不止的画面，还清晰地印刻在他脑海里。
他的另一只手，也同样受了伤。
江渡来到S市不过几天，就受了这些伤。
也许他们真的不适合在同一空间里，否则只会受到更多伤害。
“这个房子看上去和你在A市租的那个格局很相似，”江渡兴致勃勃地出声说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在住吧？”
江渡的话再次勾起陆微然努力压进心底的回忆。
那些回忆，那些不堪回首的回忆……
江渡既然已经知道他在S市，并且知道他在S市的房子，肯定也做了其他调查工作。
他闭了闭眼睛，语气有些冷漠，“来S市之前，你不是已经调查清楚了吗？”
江渡看上去并没有受半点影响，微笑着问道：“陆医生真的，三年都没有谈过一次恋爱？”
陆微然索性也跟着他这样，若无其事地反问：“你呢？三年谈过几次恋爱？”
江渡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散漫道：“这个问题，陆医生不妨猜一下。”
“我对这个问题没什么兴趣。”
陆微然表现得索然无味，淡定地喝了一口粥。
江渡紧紧地盯着他，眸光暗了暗，“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陆微然平静地放下勺子。
“我吃好了。”
“你只吃了几口，怎么会吃饱。”
陆微然语气寡淡道：“我一般不怎么吃早餐，所以下次不要再白费心思了。”
他说完，就起身往外走。
江渡立刻跟着起身，拦住他的去路。
“如果我说我在这三年里和别人在一起过，你会吃醋吗？”
陆微然身形蓦地一怔，转瞬便淡漠道：“那是你的事情，我要去上班了，你自便。”
“我和你一起。”江渡执拗道。
陆微然没理他，他就继续说：“我的感冒还没好，需要住院，麻烦你顺路送我一程，可以吗？”
陆微然没说话，径直走到玄关换好鞋子，走出门。
江渡一直安静地走在他身后。
直到走到地下停车场，陆微然用车钥匙摁开车锁上了车，江渡也紧跟着坐进副驾驶。
他看似随意地将座位前面镜子，抽屉都检查了一遍，才若无其事地倚靠进座椅，看向外面的风景。
陆微然没有理会他幼稚的行为，将车开了出去。
车开上路，他便不自觉想到，这居然是他第一次开车载江渡。
大学刚毕业那会儿，他还是个没什么钱的应届毕业生，每个月的工资也只够日常生活和交房租。
等到红灯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已想这些干嘛。
江渡上车之后倒是安静不少，直到车开进医院，他都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就是一直在他身边跟着。
陆微然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他一路上跟认识的同事打招呼，江渡都会跟着在旁边问候一遍。
等他走到办公室，几乎所有见到的同事都知道他和江渡认识了。
陆微然打开办公室门，江渡还要跟他一起进办公室。
他终于忍不住看向江渡。
“你还想干什么？”
江渡看上去有些错愕，随即轻声解释道：“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小薇的事。”
意识到自已说话有些冲，陆微然稍稍放缓了语气，“进来吧。”
等到他和江渡面对面坐下，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刚才在车上，江渡有大把时间可以和他说小薇的事情。
他又是故意的。
意识到这些，陆微然语气又变得有些冷硬：“八点我要上班，你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