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能知的眼泪流得更凶了,眼泪成线砸在破旧的衣裳上,很快湿了一团。
赵时渊脸上的轻笑一滞,这丑婢子在看见自已的瞬间无比委屈,眼神充满了依恋信任,他忽然想起自已小时候养过的小奶狗,好像也总是用这种单纯无辜充满依赖的眼神看自已。
不过那时自已养的小奶狗可爱极了,这丫头却是丑得难以入眼,他从小喜欢漂亮的人事物,此刻居然难得的不觉得这丑丫头碍眼。
他抓起安能知鲜血直流的手看看,粗糙蜡黄的掌心被碎片扎得很深,看准位置赵时渊伸手不带一丝顾虑唰一下就将碎片拔了出来。
“唔!”
安能知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惊吓,疼得猛地将嘴唇咬破,她并没有大叫出声。
手心的肉连同花瓶碎片被带地翻了出来,徐妍玉不敢看这血腥的场面转过头去。
赵时渊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对着安能知的伤口撒了黄色的粉末上去,这药格外刺痛难忍,安能知想要缩手躲避被赵时渊抓住。
“阿丑,我这药可不便宜,可别浪费了”
安能知眼泪直掉没有再躲,她闻出了这药。
这是赵时渊自创的创伤药“执念”,是几十种珍贵药材制作,药效奇好重金难求,没想到这时候的赵时渊就已经制作出来了。
“没有放艾叶吗?”
安能知几乎是下意识,她对艾叶的味道很敏锐,这药里没有艾叶的清香。
赵时渊收起药瓶低声道,“艾叶?”
这药的确没有艾叶,他之前试过很多草药都失败了,艾叶想过倒是真没试过,不知加了艾叶会不会更好呢?他加的草药不少,要想综合这些药效随便乱加药草的话很容易本末倒置。
赵时渊问徐妍玉借了手帕给安能知简单包扎,他道:“你这个婢子懂得还不少”。
闻言安能知知道自已又嘴快了,这个药现在应当是还未完善成的执念。
很快六儿带着大夫到了,将安能知交给大夫,徐妍玉免了安能知的责罚,竟给她半月休息不用干活好好修养。
看着两人离开,安能知看着手上缠绕的手帕,难怪是赵时渊的初恋,这般脾性她要是男人都会忍不住喜欢徐妍玉。
夜晚,安能知闲来无事搬了破凳子坐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夜空中的星,目前她和赵时渊、徐妍玉的接触太少,还看不出他们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
她很想她的阿渊。
叹了一口气,安能知视线触及院子外大树的树叶,她起身摘回了几片满意的来。坐在凳子上,抬头看着夜空她将单手叶子送到嘴边,轻轻吹了起来。
安静的夜,夜风微凉,婉转的曲声能轻易抚平劳累一天的苦闷。
赵时渊走在小径上,听到曲声闻声而来,翻上院墙站立往下望,破败的院子中模糊的人影对月独奏。
“阿丑……”,看清人脸赵时渊微微挑眉。
这曲子他从未听过,意外的美妙婉转,赵时渊负手而立闭上眼安静地听曲,心随着曲声愈发沉静,直到——
“谁啊!大半夜吵什么吵!”
安能知的曲声戛然而止,断在最美妙的时刻,赵时渊不悦地睁眼,片刻后消失在黑夜中。
当晚赵时渊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看不清身影的女子也给他吹奏了那首婉转悠扬的曲子,醒来时他嘴角依然带笑,他睡了一个好觉。
自从幽州出来被追杀,他很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想到此处赵时渊想到那些杀手拙劣的演技。
二叔,你还真是迫不及待。
第二天,安能知被李婆带来的话惊到了。
“让我去伺候赵公子?”,安能知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已。
李婆瞧不上安能知颇有些不满,“这天大的好事居然让你这丑丫头捡了去,也不知道赵公子是怎么想的……”
是赵时渊让自已去的?安能知眼眸一亮。
“换身干净衣裳就去院子里伺候着,别以为你这手伤了就可以躲懒!”
李婆离去安能知还深陷在惊喜中,她居然毫不费力就能接近赵时渊,看看这破屋子安能知立马开始收拾起来。
安能知正在废力换衣服,手一动就牵扯伤口痛得不行,这时房门外传来脚步声。
“阿丑你在吗?”
是小蝶,安能知一喜赶紧让她进来。
“呀!你怎么在换衣服啊”
说着小蝶就要退出去,安能知忙叫住她,“好小蝶我这手着实不方便,帮帮我穿衣服吧”。
小蝶看看安能知包成包子的手有些犹豫。
“你怕什么呀,我们都是女子”
小蝶这才关门走上前来帮安能知穿衣服,看着安能知雪白的肩膀小蝶叹道:
“阿丑,你这里面的肌肤可真白真嫩”
阿丑的身子和她的脸反差巨大,脸有多丑,衣服下的身子就有多让人羡慕。除了经常裸露的皮肤,那些遮盖住的肌肤赛雪细腻,身材也并不干扁,比一般女子有料,身高也比一般女子高挑些。
安能知并没有作声,这身子比起自已的身子还差得远,她已经见惯不怪了。
“阿丑,我听说你要去赵公子那当差了?”
安能知点点头,这个消息想来已经散开了。
小蝶犹豫一番提醒道:“你可千万要当心县主身边的六儿啊,昨天那事情……”
安能知闻言笑笑看着她,“你信是她撞我,不是我撞的她?”
安能知不傻,很清楚昨天是六儿绊的自已。
小蝶点点头,“我以前也被六儿使过绊子”。
难怪了,安能知心道。
“谢谢小蝶,我会注意的”
别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若是别人欺我……
安能知想到六儿笑笑,她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来到赵时渊的院子,赵时渊正和徐妍玉在书房画画,安能知直接去了书房,给两人行礼问安。
赵时渊头也没抬,往桌上徐妍玉的画上添了一笔,徐妍玉好脾气朝安能知轻笑接着专心看画。安能知识趣地站到一边,她远远看去,桌上的画是竹子。
“多谢公子指点!”
徐妍玉喜不自胜地看着赵时渊给自已添的那笔,终于明白自已这画的不足在何处。
赵时渊看着美人捧着画巧笑倩兮,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安能知看得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阿丑,你看这画如何?”
安能知没想到自已这个白眼被赵时渊抓个正着,她也不在意凑过去往徐妍玉的画看去。
雅致非常,画如其人,只是缺了竹的风骨,赵时渊刚才那一笔正是添了这骨气。
“好”,安能知真心实意。
“好?怎么个好法?”
闻言安能知和徐妍玉都看向赵时渊,不解他这是为何,居然问起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粗使丫头。
“画嘛,若是不懂之人都能看出哪好,便是成功了”
徐妍玉闻言点点头,显然她也认同。
两人齐齐看向自已,安能知这次长了心,她张张嘴道:
“很像”
说罢见赵时渊依然看着自已,又憋出两个字。
“很绿”
徐妍玉这画用了颜料。
“噗呲——哈哈哈”
赵时渊很不厚道地笑了,安能知莫名这有什么好笑的?作为不懂画的普通人这样说不是事实吗?
徐妍玉多看了安能知一眼,她第一次见赵时渊如此开怀的笑,自已未做到,安能知做到了。
“果然不该问你”
赵时渊敛了笑容,让安能知出去拿些糕点进来,这点事安能知还是能做的,她的右手并未受伤。
安能知端着糕点回来,快要跨进门望见门内的场景脚步一顿,赵时渊执笔在画些什么,徐妍玉站在一旁看他,眼波流转,脸上是可疑的淡淡晕红。
徐妍玉喜欢赵时渊。
确定这一点安能知敛眉端着糕点走了进去,现在她只需要确定赵时渊是否喜欢徐妍玉在做打算。
将糕点放下,安能知安静地当起了隐形人,静静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地谈诗论画,直到徐妍玉离开安能知也没能看出赵时渊对徐妍玉有没有别的想法。
她真切感受到自已真的不够了解自已的夫君赵时渊,更不了解少年的赵时渊。
如果按《海王八卦录》所说,是徐妍玉救的赵时渊,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赵时渊有危险呢?也许这个危险还不小。安能知想赵时渊不会轻易告诉任何人。
送走徐妍玉后,安能知将自已的东西搬到赵时渊主屋旁边的浴室那屋,屋子里有一间小隔间给了她用。
安能知认床,除了昏迷外没有睡好,搬到赵时渊这她以为自已会再次失眠,意外地她很快就睡着了。
万籁俱寂,月明星稀。
梦里,安能知缠着赵时渊做她喜欢吃的糖葫芦,这次他们用了不同的蔬果做,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
“啧,睡着了更丑”
赵时渊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内,瞥了一眼陷入美梦的安能知将手中把玩的鹅卵石往安能知身上丢。
一下,安能知没醒,第二下赵时渊用了些力,按理这力度安能知也该醒了,可她只是皱眉未醒。
这丑丫头不会梦魇困住了吧?赵时渊不由走上前微微弯腰朝这张丑陋的脸看去。
谁知安能知忽然刷地坐起,那张丑陋眼见就要贴上自已,赵时渊忙往后撤。
赵时渊还处在被这突如其来变故吓了一跳的情绪中,就听这丑婢子温柔地叫了一声。
“阿渊”
这声音极动听,语气依恋,像是情人间的耳语。
赵时渊不由想起昨日安能知坐在地上哭自已走过去时,安能知那声委屈依恋的“阿渊”,如今看来不是他听错了。
赵时渊皱眉不悦,他的名字里就有一个渊字。
思春少女多有幻想,他曾听到过不认识的名门小姐私底下暗暗叫自已如此亲昵的称呼,那语气仿佛两人是一对神仙眷侣。
他不喜欢,甚至厌恶恶心。本来他来此处是想让安能知吹一曲昨夜的曲子,如今歇了心思。
忽然想到刚才安能知睡梦中的笑,莫非是在意淫自已,如此想着赵时渊恶寒。
“你刚才叫谁?”,赵时渊冷冷道。
安能知听到这冷漠无比的声音回了魂,就在刚才刚从梦中脱离的她还以为眼前的人是她的夫君。
对上少年赵时渊的眼,安能知被他眼中的鄙夷和冷漠刺痛,仿佛自已是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她的夫君赵时渊何时这样看过她?
本来就带着些睡觉被人吵醒的不爽,安能知脾气上头张口回怼道:
“反正不是叫你”。
她说的这话是也不是,她叫的是她的夫君赵时渊,并不是眼前的少年。
对一个婢女来说,这语气并不客气,尤其现在的赵时渊还是她临时的主子。
赵时渊冷笑一声,“难不成是叫你的情郎?”
看清赵时渊眼中的鄙夷,安能知知道他是觉得相貌丑陋的她根本不会有情郎,没人会看得上她。
“是我的情郎,赵公子不会以为我在叫您吧?”,安能知眯着绿豆眼带着一丝天真道。
这模样并不好看,赵时渊没有移开眼看着这张丑陋的脸,“阿丑的情郎可在府上?我也好跟县主求求情成全你们”。
这明显是不信了,安能知忽然笑了,露出参差不齐还带黄的牙,这下赵时渊难以忍受地终于移开眼。
“不劳烦公子,我的情郎并不在府上”
听到这话赵时渊更不信,“你和你那情郎……”
眼看赵时渊揪着不放,安能知道:
“我那情郎虽是个山野村夫,却是这世间最好看的男人,对我忠贞不二,公子还有别的要问吗?”
最好看的男人?忠贞不二?这些词和眼前的丑丫头哪哪都不可能搭。
可安能知这般说了,赵时渊若再问就落了下乘,他瞥了安能知一眼。
“树叶吹得不错,从今天开始每天给我吹曲直到我睡着吧”,说罢赵时渊转身离开。
听到这话安能知一愣,原来昨天赵时渊听到自已用树叶子吹曲了。
不过这要求属实有些过了,倒像是惩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