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要养!小狗能吃多少东西?”
“你拿什么养?别忘了你现在靠我养。你今天捡狗,明天捡猫,后天就敢捡人。”
安能知气急,抱着刚捡来的小土狗不撒手,“我不管!我就是要养!一个小狗能吃多少!”
“好,你确定要养?”,赵时渊冷了脸。
“确定!”
“抱着狗滚,你想怎么养就怎么养!”
安能知当真抱着狗滚了。滚着滚着遇上了徐嬷嬷,又将一人一狗带了回来。
“知知啊,你也别恼,公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徐嬷嬷拍拍她的肩膀,“待会儿他回来嬷嬷替你跟他说。”
安能知心不在焉地捏着怀里小土狗的耳朵,赵时渊的话伤到了她,可是他说得也没错,自已的确靠着他养着,又有什么资格那么硬气呢?
不过这只小土狗真的太小了,让她总想到养了多年的煤球,她做不到坐视不理。
“嬷嬷,你别管了,这狗我是管定了”,安能知闷闷地说。
徐嬷嬷不赞同,“好孩子,我看这小狗也是可心,别怕啊,一会儿公子回来我去同他说道说道,现在先跟嬷嬷回去。”
安能知摇摇头,倔强地不肯回去。
徐嬷嬷叹了一口气,“那成,我先去给公子说说,成了我再来叫你,可别跑远了。”
安能知只得点点头,如果不回去她也不知道能去哪里,她抱着小土狗去了附近的小河边,将狗放下小土狗便撒欢地在地上乱跑。她看着肥嘟嘟的小土狗唇边浮现笑容。
天色渐暗,风吹来有些冷。
“公子,我瞧着那小土狗又小又可爱,养着玩也得个趣。”
赵时渊将桌上的香炉挑开,拨了拨香灰,“是吗?您瞧着若是喜欢便带回去吧。”
徐嬷嬷笑道:“这我可不好夺人所爱。公子,知知挺喜欢那小狗的,您何必因为它与知知置气呢?”
将香炉合上,赵时渊道:“她请您来求情的?”
徐嬷嬷摇摇头。
赵时渊唇角溢出一丝冷笑,“是吗?我瞧着她倒是会得很。”
徐嬷嬷不赞同,“知知是个好孩子,这事儿的确是我这个老婆子要掺和的,公子要是实在不喜那狗儿,我带走便是,这天儿也冷了,我去将知知叫回来吧?”
赵时渊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徐嬷嬷心下了然,脸上带了个笑,“那我便去了啊。”
找到安能知的时候她正抱着狗儿靠着一块大石头,昏昏暗暗的也瞧不真切她的神情,走了近了些徐嬷嬷笑道:“知知你这孩子跑到河边来了?仔细冷着了。”
安能知抱着狗扶着大石头站起来看向徐嬷嬷,“嬷嬷我不冷。”
徐嬷嬷上来伸手碰碰安能知的手,“哎哟,这还不冷?手都冰凉了。”
小狗见陌生人的手也不胆怯,愣头愣脑用鼻尖去蹭徐嬷嬷的手,徐嬷嬷顺手摸了摸小狗,那小狗哼唧一声,徐嬷嬷笑了笑。
“嬷嬷公子怎么说?”
徐嬷嬷收了手,她看着小狗,“知知,你若放心可将这狗儿交与我,我家虎儿也喜欢猫啊狗啊的,定会对它好的。”
安能知的发被河边带着水汽的冷风扬起,她的眸子里落了尘一般雾蒙蒙。
看来赵时渊还是接受不了。
徐嬷嬷瞧着安能知情绪不对,忙打圆场,“知知天色晚了你也饿了吧?你且安心回去,公子虽嘴上没说可以,但也是默许了的。”
安能知抱着狗没说话,她觉得自已和它很像。
没有归属,轻易就被一句话打发。
最后,安能知将狗给了徐嬷嬷,她的确不适合养它,将它给合适的人才是小狗最好的出路。
“知知你快回去吧,公子等你用饭啊”,徐嬷嬷朝安能知喊了一声抱着狗走远了。
安能知没有回去。
菜饭冷了,赵时渊面前的碗筷还原封不动地放着,扫了一眼桌上的菜,他起身去了书房。
夜色沉沉,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赵时渊翻了一个身,暗夜里的双眸清明。
大树下安能知抱着膝盖,雨水落到她的脸上,顺着她并不好看的脸滑落,滑进衣领她抖了抖。
真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安能知心中讽刺,心中忽然想起家来,其实她也不是无家可归是吗?
她可以去看看年轻的娘亲,看看爹爹,哪怕现在还没有她。总好过在赵时渊这里受气。
至于虎符,安能知决定还给赵时渊。
现在想想她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十多年后天下也不是太平的吗?没有她这场变动照样能平息,她算不得什么。
想通后安能知站起身长呼一口气,感觉魂穿后摇摆不定的心终于有了降落点。
雨下大了,院子门吱呀一声打开的声音在雨夜里算不得清晰。
安能知走到廊下,从怀里掏出虎符放到地上,明天赵时渊一打开门就能瞧见。
屋外的脚步声伴着雨声渐远,赵时渊披了件衣服打开门。
风灌了进来,吹起衣摆,地上的木牌安静地躺在地上,弯腰拾起,上面似乎还带了一丝体温。
第二天依旧阴雨绵绵。
“知知那孩子呢?”,徐嬷嬷问,这都午饭时间都没瞧见安能知的身影。
赵时渊拿起筷子夹菜。
徐嬷嬷坐在一边见状问:“不等那丫头了?”
说罢想起今早来,桌子上的菜似乎没有动过。
“那丫头昨晚可回来了?”
“嗯”,赵时渊淡淡回应。
徐嬷嬷觉得不对,“你们昨日没吃饭?”
赵时渊咀嚼着送到口中的菜,吃相矜贵优雅,不疾不徐,但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
徐嬷嬷也回过味来,那丫头怕是没回来。
“公子,你也别嫌我这个老婆子多嘴,知知那孩子是个好的,我瞧着你与她的相处也不像是主仆,你说那孩子是跟着你从阳山来的,说来也不易,要是真因为那狗儿生分不值当。”
徐嬷嬷说完一直盯着赵时渊,赵时渊半晌道:“知道了,嬷嬷吃饭吧。”
回去梨花县坐马车也要十天,安能知得赚些盘缠,她找很久最后找了一家酒楼做小工,只有这里可以暂时包吃包住。
酒楼生意很好,安能知擦桌子、洗碗、上菜累了一天,腰都快直不起来。一直忙到快夜深安能知到了破柴房,她根本没有时间想东想西累得瘫倒在地,蜷缩在稻草上很快睡着。
“公子里边儿请——”,小二将门口几位衣着光鲜一瞧便是世家子弟的少年郎迎进门。
店小二笑容满面地将人带到二楼雅间,这才步履匆匆地又下楼去,今天实在是忙。
安能知又被抓去送菜。
“给我仔细些!若不是没人了断不可能叫你去的,你这样貌……唉不说了,你快去!”
安能知闻言不为所动,双手端着托盘往楼上去,还没进门就听见雅间一阵调笑声。
“今日可是请了风月楼的念念姑娘过来,你们一会儿别跟没见过美人似的。”
“这是自然!念念姑娘约她可真不容易。”
“可不是吗?这次还多亏了赵时渊。”
“哦?怎么地?我还以为是你请来的呢。”
“哪能啊!我倒是想!”
安能知伸手敲门。
“进来——”
安能知端着盘子进去,一众公子哥看过来她面不改色将菜放到桌上,没瞧见那些人或好奇或鄙夷的眼神。
收好盘子安能知安静地退了出去,雅间里瞬间又沸腾起来。
“这……这也太丑了吧?”
“可不是吗?怎么叫这貌丑的来上菜,真是倒胃口!”
“这酒楼越发不知道轻重了,唤这等人来伺候。”
众人还在叽叽喳喳,门再次被敲响,赵时渊领着念念进来。
“哟——念念姑娘!你可算是来了!”
“时渊你小子可以啊!”
一阵打趣,念念坐到一旁拨弄琵琶,几个公子哥听着美人的琵琶,吃着小酒高声阔谈,渐渐地几人均沾了酒气,说起话来也愈发肆无忌惮。
“那二皇子竟还敢将手伸到吏部,我看呐他贼心不死!”
“可不是吗?我爹今日早朝本想参他一本,谁成想今日皇上圣体欠安。”
“唉,说起来咱们太子殿下今年到了而立之年,这陛下的身体还这般强健……”
“你可注意些,换个话说换个话说!”
几个公子哥及时止住话头,又说起京中的美人。赵时渊安静地坐着喝着酒并不主动搭话。
“说起来阳山县主也是个风雅的美人儿。”
“可不是吗?说起来时渊与县主也算是相熟。”
“时渊你哪天约县主出来一起去寒山寺赏景啊。”
赵时渊笑笑正要说话,房门被敲响,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谁啊!”,一人不愉喊道。
“送酒的”,安能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嘁——进来吧”,钱二觉得扫兴。
安能知推门进来,一眼便瞧见赵时渊,两人短暂对视安能知率先移开目光,低着头将酒水放到桌上。
“唉我说,你们酒楼怎么回事?叫你来送酒?”,钱二大着舌头脸上是嫌弃之色,尤其是看了一边的念念后脸上表情更为厌恶。
安能知没吭气,将酒水放下转身就走。
庄宇道:“啧……你别说我还鲜少在京中瞧见这样丑的。”
“哈哈哈,倒是个稀罕货,要不你试试?”,钱二一脸坏笑。
“你可别恶心我!这般丑配我家小厮都没人要”,庄宇嫌弃又鄙夷。
几人笑得前仰后合,倒是显得独自品酒的赵时渊格格不入。
钱二瞅了一眼赵时渊,想将他拉入其中,“我记得时渊最是讨厌貌丑之人,是吧?”
赵时渊抬眸,波澜不惊的双眼里带了丝浅薄的笑,他的唇扬起不甚明显的弧度。
“是”
说罢他一抬眸便对上了渐渐合拢木门中安能知的那双眼,那双眼睛微微垂着,整个人像是被江南的蒙蒙细雨打湿,哀伤又孤寂。
赵时渊心跳莫名漏了半拍,吱呀一声门被安能知拉得合上,他回过神一口饮下庄宇敬的酒。
夜落,安能知数数日结的铜板,要付车马钱还得干上半月,这样攒钱实在太慢,她决定明日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快速赚钱的法子。
许是她运气来了,在西街转悠的时候还真让她找到一份代笔的活儿。那人本不信安能知,可她拿上笔写了几个字后那人彻底信了。
“你这女娃字不错”,一个白胡子的老者一手捋着胡须,一边点头。
安能知正坐在破木板搭建的小桌上,家书已经收了尾,闻言抬头笑笑,“您老说笑了,我这字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老者不认同地摇摇头,“我还是分得清好赖的。”
安能知笑笑并再说话将信纸放进信封,她的字自小就是爹娘教导,后来赵时渊又陪着练,自然是不算差的。
“女娃子,我听徐婶儿说你是写信赚钱,有没有兴趣在我那接点活儿?”,老者看见安能知提笔在信封上落的字越看越满意。
“什么活儿?”,安能知问。
“你这字儿好,我这边有个老主顾要抄一本佛经,对字儿要求高,这几天就要,我这老眼昏花的写不完,你试试?”
送上门的好事安能知不会拒绝,可是这几天住哪里成了难事,酒楼那边是不可能收留她了。
跟着老者去取了书和笔墨,安能知用小布包装起来,用铜板买了串糖葫芦边吃边走,拐个弯便被徐嬷嬷抓住。
“你孩子!怎么在这啊!”
“我……”
安能知刚开口就被徐嬷嬷打断,“公子也真是——知知你先跟我去我那待待,等我去和公子说说让他再将你接回去。”
安能知几番推辞没推掉,被徐嬷嬷拽着去了她家。
徐嬷嬷家是一处小院,家里面建了几间房子,瞧起来比一般人家要好些。徐嬷嬷的老伴儿早就去了,家里只是剩下儿子、媳妇和孙子阿虎。
儿子在衙门当差,儿媳正教阿虎识字,见到安能知客气地打了招呼后徐嬷嬷将安能知拉到一间屋子。
“这是我闺女出嫁前的屋子,知知你先住在这。”
安能知瞧了瞧屋子很是整洁,看得出徐嬷嬷对闺女不错。
道了谢,安能知将布包放下,徐嬷嬷这才知道安能知接了活儿,也不扰她让她忙着便出去了。
一直抄到晚饭时间,安能知被徐嬷嬷叫出来吃饭,徐嬷嬷的儿子已经回来了,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话不多。
一家人其乐融融,安能知被感染心情好了些。吃过饭安能知想要帮忙收拾被赶了出来,她只好继续去抄书。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两天,安能知终于将书抄好拿给老者,老者满意地收下,等雇主结了银钱再给她。
安能知也不怕老者骗他,这个老者在西街是个有名的抄书人。
才到下午老者便来了消息。
“主顾很满意,还赏了钱财!”
老者很是高兴将一个荷包递给安能知。
安能知有些诧异,这包里的银两不少,怕是足够普通人家嚼用几月,将银子拿出一部分给老者,她带着银子回到徐嬷嬷家。
当夜她留了一封信和一些银子悄悄离开。
坐上马车,安能知掀开帘子最后看了一眼京城渐远的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