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还真是聪明”,赵时渊没有否认。
就算已经猜到,但如今被赵时渊亲口承认安能知怎么可能心中毫无波动。
“李舒昱通敌了?”,安能知心中忐忑,李舒昱最受圣上信任的将军,若他也通敌后果不堪设想。
赵时渊摇头。
“没有?还是不知?”
赵时渊笑笑,“为什么阿丑觉得我知道呢?”
没等安能知再说话,赵时渊道:“应当没有”。
听见这话安能知心中松了一口气,她是相信赵时渊的。
“是有人栽赃嫁祸?”
“可能”
“你打算怎么办?”,安能知看着赵时渊,“救他?”
赵时渊有些诧异地看着安能知道:“你为何觉得我能救得了?”
“你是赵家人”,安能知毫不犹豫。
“如今我自身难保”,赵时渊眉眼轻抬。
安能知闻言神情一愣,赵时渊说的对,匣子的事情都还没有解决。
可如今情况危急,李家已经被安上了罪名,赵家恐怕就是下一个了。大庆的两个大将军若都被治罪,届时外敌来犯恐怕会丧失还手之力。这对大庆国来说是祸事。
看着安能知紧锁眉头,赵时渊唇边有了丝玩味的笑意,“阿丑怎地比我还上心?”
安能知目光中满是认真之色,“外敌此举无异于将大庆的将军一网打尽,这对大庆来说是祸事,对百姓来说是浩劫”。
赵时渊有些诧异,“阿丑果真与寻常女子不同”。
见安能知露出一丝疑惑,赵时渊笑笑继续道:“一介女子能如此关心国家大事,这等胸襟少见”。
安能知下意识翻了一个白眼,“少给我戴高帽子,我是大庆人,生在大庆,长在大庆,我的家人朋友都在大庆,若是开战必然会累及我们,我想这种情况没有哪个平民百姓想看到吧?”
“阿丑竟有如此家国情怀”,赵时渊把玩着茶杯。
“你没有吗?”,安能知下意识出口。
赵时渊闻言停下把玩茶杯的动作,面带微笑抬眼看向安能知,“我只是个普通的纨绔子弟,这等国家大事不是我该想的,也没有能力去想”。
安能知知道赵时渊说的对,也知道后来的大庆蒸蒸日上,就证明这件事肯定是解决了的。只是,她来到这里本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谁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一定会按照轨迹走呢?
万一,如同她的到来一般是可以改变的呢?这个可能她不敢赌。
安能知心中难以抑制产生些许烦闷,“匣子里的东西既然送到你手上,你就已经入了局,难道真要等他们将手伸向赵家吗?”
“匣子里的东西是我想要的吗?”
赵时渊这话将安能知说的一愣,如今这般一想,那暗处的人是何等嚣张,更像是一个强硬的通知,是一个警告,也是死刑的宣判。
拿着消息的人如同等待执行死刑的犯人,心中肯定倍加煎熬。安能知看着赵时渊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浮躁,可没有。
心乱如麻,安能知微微垂头,她想到了如今的李舒白和之后的他判若两人。这一场变故难道就是他从一个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变成魁梧豪迈大将军的原因?
难道自已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吗?
赵时渊瞧着安能知的神情觉得有趣,他桃花眼微微一转唤了一声“阿丑”。
安能知抬头看他,赵时渊笑笑,“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安能知双眼一亮,语气快速且埋怨,“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刚才不想,现在想说了”
赵时渊这话有些气人,安能知也顾不得了忙问道:“什么办法?”
“找出幕后黑手”
“你在说笑?这和没办法有何不同?”,安能知皱眉。
“那自然是不同的,至少幕后黑手是可以找出的,不过有些难罢了”
安能知怀疑赵时渊在戏弄自已,“那你说说怎么找?”
“顺藤摸瓜”
“顺哪根藤?摸哪个瓜?”
赵时渊忽然笑了,“阿丑怎么忽然傻了,自然是李舒昱这根藤”。
安能知心中计较一番,“可是李舒昱不是被收押了吗?”
“对啊”,赵时渊笑笑。
安能知一下明白了赵时渊的意思。
“你是说去大牢里问李舒昱?”
赵时渊但笑不语。
“你知道李舒昱关在哪?”
“皇城地下牢”,赵时渊的语气淡淡。
安能知道:“你怎么知道?”
“通敌是大罪”
经赵时渊这么一提醒,安能知表示赞同地点点头,皇城地下牢她有听说过,的确是京城是最固若金汤的监狱。
瞧见安能知点头,赵时渊道:
“阿丑知道的还真多”
安能知闻言才反应过来赵时渊刚才又在试自已,而自已又暴露了,自已一个乡野丫鬟怎么会知道皇城地下牢呢?不过不重要了,反正赵时渊也不相信她的身份。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什么?”,赵时渊装傻。
安能知无奈,“这个办法不是你自已说的吗?”
赵时渊笑笑,“是我说的,但我没说要去做啊?这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
安能知觉得自已昏了脑,赵时渊的确不能去,若是不小心被抓住那幕后之人肯定想方设法将赵家定个与李家一样的谋逆罪。
“我是觉得你那情郎不错”
安能知闻言看向赵时渊,赵时渊继续道:“以他的武功,进出下地牢绰绰有余”。
安能知没反驳,她相信的阿渊有这个能耐,可谁知道地下牢有没有设下埋伏呢?双拳难敌四手,而且两人根本就是一个人,同一张脸。
这样太过危险,而且她也没有把握阿渊有足够时间去一趟地下牢,毕竟他随时可能消失。
“我之前说过,阿渊最近不在”
赵时渊闻言颇有些惋惜,“可惜了,若是他在或许今晚咱们就能有些眉目了”。
一连几日安能知往城里去,终于在这一天找到一个机会。
“成!就你了,每日把东西送进去,顺带洒扫洒扫”,穿着官差衣服的男人颇为嫌弃地瞧着被带进来的安能知。
原来这几日往皇城地下牢送瓜果蔬菜的小贩惹得官爷不快,进去送瓜果蔬菜这活儿要换人,官差要指明要力气大能干活的,另外还要能进去洒扫了屋子的。
原本这活儿也轮不到安能知,恰巧选中的人摔断了腿,安能知在路上扶了他一把,在听说安能知想找个活儿干就提了一句。安能知立马说起自已曾是粗使丫鬟的事来,还打包票自已绝对能干好,好说歹说这才让那人推荐她。
一连几日安能知都老老实实完成安排,还刺探到李舒昱关在最里面的牢房,可她是进不去的。
这一日她终于找到机会。
“既然是上头的吩咐,你去把里面清扫干净”,牢头说罢转身就走。
上头的吩咐?也不知是哪个上头,安能知无暇思索太多,机会就在眼前。
李舒昱年四十五,常年征战沙场身上充斥着生人勿近的距离感,不过他长相端方,身材魁梧,是京城排得上号的俊男。此刻他正大刀阔斧坐在石床上看着走进牢房的安能知。
“李将军”,安能知礼貌道,“打搅了”。
李舒昱并不言语,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样貌并不好看的女子。
“我家主子是你弟弟好友——赵时渊”,安能知主动介绍起自已。
李舒昱微微抬眸,凌冽的眸光望了过来,安能知深知没有时间废话。
“我家主子相信将军绝不是那背信弃义的贼子,将军可有什么要告诉我家主子的?”
“没有”,李舒昱的声音冷冷地,在这阴暗的牢房格外低沉。
这是不信任自已?不过也正常。安能知微微蹙眉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这是一个鸡毛毽子,颜色不似其他的花里胡哨,是纯白色的。
李舒昱将鸡毛毽子接过瞧了瞧,将底部翻过来,木质的底盘上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白字,手抚上凹凸的刻痕,他的唇角微微牵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告诉你家主子,城外城隍庙”
城外城隍庙,安能知仰着头看着破败的牌匾,上面积了一层灰,有蜘蛛在木牌的边缘拉了网。
跟着赵时渊走进去,安能知环视一圈,庙里里也如同外面的牌匾一般破旧,连神像都磕坏了几个角,供桌上倒是干净,似乎偶有人过来供奉。
真是奇了,既然有人供奉为何还是这副样子?安能知顺着墙壁走着四处看看,赵时渊则脚下一点上了房梁。
只听“咔”地一声,安能知抬头一瞧,赵时渊右手从一片瓦中间夹出一个东西。
落到地上,安能知凑过去看了看,是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巴掌大,里面的撑得油纸鼓囊起一指宽的空间。
“里面是什么?”
赵时渊却将东西一收,迈步朝外面去。
“嗳,赵时渊先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再走啊”,安能知忙追上去。
一直缠着赵时渊到小溪边,赵时渊终于受不了从怀里将东西拿出来丢给安能知。
粗黑的手指顺着油纸的折痕翻开,是一块平平无奇的木牌,黑棕色,上面带着木材自带的纹路。
很普通。
安能知翻来覆去地瞧着木牌,眉不由蹙起,“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稀奇之处?”
说着安能知拿着木牌转身,赵时渊已经坐到一块大石头上,他刚弯腰用溪水净了手,正用一块手帕擦拭。
“你瞧瞧”,安能知走过去,将木牌递到他面前。
赵时渊慢条斯理地擦干手,斜了安能知一眼,“我瞧不出来。”
这话有些气人。
“你看都没看就说瞧不出来?”,安能知瞪了赵时渊一眼。
赵时渊将手帕收好,这才接过木牌端详起来,看了半晌他将木牌还给安能知。
“瞧不出来”
“你眼瘸了?”
“是啊,瘸了”
安能知觉得少年的赵时渊真是欠揍。
她可以肯定李舒昱愿意将这个东西给赵时渊,那么赵时渊一定知道这是什么。
将东西收到怀里放好,安能知道:“你不救李舒白了?”
赵时渊鸦羽一般的长睫一颤,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安能知心中冷笑,少年的心事有时候也不一定难猜嘛。
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赵时渊朝安能知伸手,“东西给我。”
将木牌掏出递给赵时渊,安能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赵时渊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安能知又往地牢里去了几天,只是后面再也没允许进去牢房,这天她被通知不用不去了。这活儿指派了新人。
从地牢回来,安能知满腹心事地走在大街上,她感觉大牢的守卫似乎变得更加严密了。
想了想安能知在街上逛了一圈,绕到李府附近瞧了瞧,又跑到茶馆喝了会儿茶,听茶馆里的人侃天说地。
回到小院,赵时渊拿了一本书躺在躺椅上看书,旁边放着一盘糕点,好不悠闲。
安能知忍不住刺了一句,“你倒是悠闲。”
赵时渊头也不抬翻了一页书,“你倒是很忙。”
安能知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赵时渊一眼,这才说起她的发现。
“皇城地牢的守卫变多了。”
“这不是很正常?”
走上去从碟子里拿了一块糕点咬下一口,安能知想了想这是很正常,但是也不正常。
“我听说赵家军和李家军不大一样,赵家军认人,李家军——认物。”
说罢安能知从怀里拿出那块木牌来,“你说——”,她瞥向赵时渊眼神里带着审视和探究,“这个东西会不会就是那个物啊?”
赵时渊翻书的动作一顿,安能知唇角一勾,丑陋的脸做出这个神情并不好看。
“看来是了啊”,安能知重新将木牌放好,她坐到一边的小凳上吃完一块糕点。
赵时渊依旧看着书,安能知道:“这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置?”
有了李家军的护符就可以号令李家军,想起今天地牢的管控,安能知想这个东西还有人在找。
不过,李舒昱为什么不将护符交给皇帝呢?
安能知不会怀疑李家的忠诚,光从后面李舒白继承了李家军还是坚定不移地守护皇族来看,他们家是纯粹的忠皇一派。
难不成李舒昱因为被抓气恼闹脾气?安能知知道这不可能,李舒昱不是小孩子。
那就还有一个可能——他怕交出的护符到不了皇帝手上。
眼眸一闪安能知抬头看向赵时渊。
难不成他知道?
安能知总觉得少年的赵时渊总是有种矛盾在身上。你觉得他深沉的时候,他意外的少年气、孩子气,很好懂;但你觉得他浅显的时候,他好似并不那么简单,掩藏了不少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