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提议无疑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既暗中求了情,为汪氏争取到了时间,又不会让方正邕和太公无法接受。
能做到这份上,只能说他确实比汪氏和方梦和聪明。
如果只是一味的求情,方正邕必然不会松口,反倒还会激起他的怒火,但如此一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即便是太公都找不出丝毫的差错,若连这都不愿应允,怎么都有点太过无情,何况再过年半方怀宏便会赶赴边疆,此事如果不处理好势必会影响到他,这决计不是方正邕和太公愿意看到的。
见方正邕脸色微沉,而太公也没有反应的意思,刘氏心急如焚赶紧看向方筱染,然而方筱染只是面色平静的看了她一眼,一副旁观者的做派,完全不打算出手。
难道她打算放过汪氏?刘氏一头雾水。
其实方筱染的目的已经达成,接下来她要做的便是洗清白戚戚的声誉,当然最好的结果便是连同汪氏一并扳倒,如今汪氏已经难以翻身,何必在这个节骨眼出头。
方怀宏自以为争取到了时间,可距他成婚已不足月,短短期限他怕是很难寻到为汪氏开脱的法子,再说就算他以一已之力担保,强行将汪氏留在府中,但他终究是要远去边疆的,到了那时,谁又能保得了汪氏?
“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便宽限些时日,从现在到你成婚之时她便先禁足于满春苑,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方正邕甩了一下衣袖,负手而立,声音冷然,再未看一眼汪氏。
听到这话汪氏总算松了一口气,立马跪下拜谢,“多谢老爷,多谢太公……”
方正邕仿若未曾听到她的话,冷道:“把汪氏带走吧。”
汪氏痛苦的闭上眼睛,未再做任何挣扎,任由侍从将她带走,方梦和见状连礼都没行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孙儿监管不力,让府中出了这样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请祖父责罚。”末了,方正邕冲着太公跪下,脸上满是自责和羞愧之色。
事已至此太公也不想过多苛责,毕竟这种事对方正邕而言何尝不是一次打击,他缓缓说道:“你才是当家做主的人,方家之事你全权处理我不再过问,日后你要记住,对儿女不可厚此薄彼,撑起偌大家业的,亦有他们一份,还有你欠戚戚良多,如今她已过身,切莫再让她死不瞑目,不是她的罪责不可再让她继续担着。”
“是,孙儿知道了。”方正邕回道。
“至于你。”太公的目光落到老夫人身上,让老夫人不由得一惊,发生了这么多事,老夫人都快忘了自已犯下的罪责,正等待着太公的惩处。
被点名后老夫人连忙叩拜,“儿媳悉听尊便。”
“你也一把年纪了,我懒得再罚你,日后就在府中吃斋念佛为戚戚诵经吧。”
此话一出老夫人大为震惊,太公竟然让她为自已的儿媳吃斋诵经?顿时觉得委屈,可她又确实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怎可真的不对她加以惩处,只是这个惩罚未免太重。
老夫人悲凉的抬起头,目光无意间扫过了方筱染,见她眸中寒芒四溢,嘴角却微微上扬,端的是一副从容之姿,那一刻老夫人似乎明白了太公的责罚,若不重,焉能平复这孩子心头的怒火。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多留,染儿,我们走,带曾祖父去看一看你重新修缮的北居。”
“是。”方筱染上前将太公搀扶住,与他一同离开,走到门口时老夫人突然叫住了方筱染,对她说:“我知道你对我有怨,但你母亲的死真的与我无关,也与邕儿无关。”
“是吗?可孙女不信。”丢下这句话,方筱染和太公离开了祠堂,留下老夫人和方正邕对望一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是方筱染却很明白,这些刺客并非老夫人所派。
以老夫人现在的地位和实力,根本无法派遣出如此强大的杀手。然而,她之所以一口咬定是老夫人所为,无非就是想要让老夫人也尝尝被人误解和冤枉的滋味。
回到北居已经下午,方筱染命人将烛光点亮,不大的北居一下子如白昼一般,她小心搀扶着太公,并提醒注意脚下。
“曾祖父还是第一次来北居吧,孙女儿给您介绍一二。”方筱染甜甜一笑,仿佛刚刚那场激烈的争辩与她毫无关系。
太公无奈的摇头,没好气的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好个没良心的小丫头片子,你出满月时我还到北居来抱过你,倒是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方筱染吐了吐舌头,“那时孙女儿才多大啊,哪里记得请。”
“小时候的事记不清了,长大后不也忘得差不多了,你离家多年,好不容易才回来,也不到老宅探望我这个老头子,我想知道你和你母亲近况,派人前来询问,结果人都没见到。”太公故意板着一张脸,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方筱染听了后不觉皱眉,“有这事?孙女儿是真不知情。”
看来之前一直都有人在拦截她和太公往来,怕她无端多出一个靠山,毕竟太公一向对他们母女好,自然会多加庇护。
不过同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
“罢了,见你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只是可怜了戚戚……”说到这太公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起来,他摇了摇头,“不说这些了,日后你若有事,可以随时到老宅找我,我虽一把年纪,但还是能庇护你一二的。”
“孙女儿知道了,多谢太公,紫菊,你去把我调制的药膏和药丸拿来,青兰,备火,开春还是有些凉的,千万不能让曾祖父着了凉。”
“真当我身子骨不够硬朗了?”
见太公朝自已刮了一眼,方筱染笑着说:“硬朗硬朗,是孙女儿操心太过。”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方筱染却一刻也没耽搁,第一时间把太公请进了屋并亲自伺候着。
太公惦记着白戚戚,有诸多话要问,可今日看到方筱染为旧事落泪,便也不忍心让她再提伤心事,于是便随便问了她一些最近发生的事。
两人虽然隔了辈分,却很是投缘,直到一碗茶喝完几盘糕点吃尽依旧还在那滔滔不绝,若非是方筱染无意间瞥见太公眼底的疲态,怕是还要继续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