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迷离之间，我再次睁开了双眼。
脑袋侧向一边，看到时间已经快接近九点，真不知我昏昏沉沉的，究竟又睡了多久……或者说这一段时间，我是真不清楚自已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起身慢慢洗漱穿戴好衣物，探头看了看窗外的天，厚重的云层笼罩着整个城市，又一个周五灰蒙蒙的天。
自从上一次跟汪骏山的那一场败得很彻底的谈话之后，我整个人回来就像大病了一场，请了两天假没去上班。
雷姐和谭芃她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我是受寒发烧了，于是除了关心的话语，也并无其他。
我确实有些低烧发昏，可意识游离间，我还是忍不住盯着徐朗的微信，并没有新的消息。
他给我发的最后一条消息，仍旧停留在那略显无力的一句话：
“别担心我，小宇。”
我也顾不上这许多，只想着趁着今天自已身体好些了，再去公司看看，说不定还能碰上徐朗问问情况进展。
……
胡乱抓起一堆衣服穿上，打了个出租车赶到公司，已经快要10:15分了。
等进了公司，瞧着似乎一切如常，倒没有前一阵那种大家都在窃窃私语、忧心将来的感觉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往常一般的人来人往、一片忙碌。
我环顾四周，快步走到自已的工位前，瞧着貌似雷姐和谭芃都没在，小王也没在，只有露露抬头向我打着招呼。
“……小宇哥？小宇哥，几天没在公司看到你了，你怎么样？还好吧。”
还没等我在工位上坐稳，正忙着给其他同事派发办公文件的杰妮来到我面前，关切地问道。
“哦……我没事儿，杰妮，不用担心。只是有点感冒发烧，休息了两天。”
眼见杰妮瞧着我的样子，眼神奇怪、表情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瞧你这为难的样子。我知道我今天迟到了，真抱歉！该怎么罚款你罚就是，公事公办，应该的。”
“什么？啊……倒不是因为这个，小宇哥……是另外的事。”
杰妮又瞧了瞧周围，靠近我的工位前压低声音对我说：
“听说Mark总要辞职了，你知道吗？”
“还有谭芃姐，她也办了停薪留职、请了长假……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公司的元老级人物纷纷都要走，是不是真像之前开大会的时候张副总说的那样，公司里要结构大调整了啊？到时候，会不会连我们这些小虾米也被……”
我只感觉脑子里像轰隆隆的雷炸，一片空白。杰妮后面说的话，我压根儿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刚到位置上还没坐热，我猛地起身抓起手机，就往楼下市场营销部的办公室飞奔而去，连电梯都没坐。火急火燎地赶到那儿，我不顾旁人的惊诧，着急忙慌地冲进徐朗的办公室里一看……
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终究还是如此真实地发生在了我的眼前。
他的办公室空空如也，虽然仍旧干净、整洁，可毫无他在时的那种生机勃勃、有理有序的迹象了……
“小殷哥？你不是生病请假了吗，怎么今天又来了？”
我焦急地转过头来，原来是李俊言站在我的面前，手上捧着些文件和东西，满脸无助的样子。
我不由分说地抓起他的肩膀，着急忙慌地大声问道：
“小李，我刚听说徐朗他辞职了，是真的吗？我这几天都联系不上他，他也没告诉我，为什么这么突然？”
李俊言被我质问得有些茫然，口中嘟嘟囔囔地回道：“殷哥，别说你了，我们都觉得很突然……老大他虽然前段时间经常请假，但对我们的工作安排都是没有落下的。我起先以为他只是身体不太好，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回来……”
“结果就在前两天，人事部才向我们发了紧急通知，说是有重要人事变动，我们才知道徐老大他已经提前交了离职申请……本来按照流程，副总监级别的管理者离职，是要进行高层谈话和离职审计的，但不知为何上面交代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全都没有反对，同意人先离职，手续后面在线补办就可以……”
“小殷哥，你说这接下来我们部门可怎么办啊？老大一不在，我们剩下的人简直是群龙无首，连日常工作推进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展，不知道该向谁汇报了……这么突然的一走了之，完全不像是徐朗哥他平时的风格啊……”
……“在这个世界上，谁离开了谁都能继续过。没有哪一个人是真正不可取代的。”……
徐朗曾经在他三十岁生日宴那一天的夜晚，对我说过的这句话，像一道闪回一样穿过我的脑海。我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他都没怎么跟我联系，一向睿智理性的他，这一次是难得任性、破釜沉舟了。
他准备像云杰那样，再一次地不告而别……不，他的离别比云杰的方式更极端、更彻底。
我开始觉得大脑一片混乱、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我继续无视了李俊言在我身后的叨叨和碎碎念，只机械性地拿起手机，一次又一次地拨通了徐朗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
我一辈子都不想再听见这令人作呕的机械之声了，响了就挂、挂了就打，我简直像个疯子一般无法自拔。
云杰走了，现在徐朗也走了……我蜷缩在无人知晓的公司杂物室的角落，紧紧抱着自已，不争气地痛哭着。任凭手中的手机掉在一旁，就算满地是灰，我已没有精神再去管它脏不脏、没有力气再去将它捡回。
那一晚对于其他普通同事而言，是又一个愉快纷呈的周五之夜。三三两两下班，去赴着各自美好的活动与约会。
没有人知道我躲在那一个逼仄的空间里，一个人究竟过了多久。也许……就像曾经看我不顺眼的那些人所说，我就是一个晦气、不祥的人，我不配得到爱、不配过得幸福。
我拼尽了全力、抓住我所有的羽翼去奔向那一个我所期望与憧憬的云朗之城，可到头来，一切终究只不过是一场绚烂而浮华的泡沫。
……“小宇，下午还想喝冰美式吗？我请你，悄悄的。”……
曾经那最熟悉不过的日常、最熟悉不过的声音，他的一切温暖和热烈，终究还是离我远去。
只剩我一个人精疲力尽，胡乱穿行在周五夜色之中的街道上。广海市一切的繁华盛景、一应的圣诞装饰有多么热闹和靓丽，在我眼中就有多么可憎与悲凉。
任凭寒凉的夜风如同利刃一般袭过，我已觉察不出一丝疼痛。只任由它们像午夜恶魔一般吹干我的泪痕、麻木我的神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