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姐、小芃姐，你们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百城暴雷这件事，大家心里都清楚，明明是他们的内部风险失控出的问题。这一波影响产生的蝴蝶效应根本不是一两家单位的事，更不是找几个人担责就能解决的。”
“前几天公司的合作供应商跑来质问，徐朗为了平息事态还受了伤、去了医院。转过头来，公司高层们居然想拿徐朗一个人来背锅开刀？这也太让人寒心了吧！这件事从头到尾又不是徐朗的错！”
我忽如其来的调高音量、情绪激动，显然让雷姐和谭芃的面色都有些诧异、不知所措。
谭芃自不必说，她知道我是为何反应这么大。但凡涉及到与徐朗有关的事，更何况还是徐朗即将受到这么大的委屈、甚至是要背黑锅，我既然听到了，怎么还能保持冷静？
当下我的反应，已经无法避讳雷姐会否看出什么异样了。只不过以她那钢铁直女属性的思维，她应该不会往什么诡异的方向去思考，在她眼中的我和徐朗是好伙伴、好兄弟，我的反应在她看来，应该只是对好友即将蒙冤的遭遇而打抱不平。
“小殷，你先别激动，我知道你担心徐朗，也不忿他会受到不应有的对待。但你听我说，这件事情的内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也并非一句公不公平的话就能解决。”
雷姐招呼我坐下，还递给我了一杯水。她自已却站起身来，面色严肃地在我和谭芃面前来回踱步，神色凝重地说道：
“其实百城从始至终的事态发展和变化，在你们眼中看来可能觉得很突然。百城集团这么大一个体量，按理说就算出了变数，也不至于如此直转急下、一泻千里。但其实，连我这个层级的管理者，基本都在上半年左右听到了一些不好的风声。”
“有的时候很多事情欲盖弥彰，反而会像滚雪球一样越积越大，终究纸是包不住火的。我几个月前就向高层们表达过我的担心，可张副总他们一再跟我强调，事情不明朗前不要透露一些莫须有的消息让公司员工和合作方担心。百城集团是我们这么多年的老客户，不至于出什么大岔子。”
雷姐一边向我们说着，一边眉头皱得越紧，双手抱胸又说道：
“至于为何这件事对我们的负面影响，最终会处理到徐朗的头上……你们可能都不知道，我们所有副总监以上级别的人，其实都跟公司签了项目责任承诺书，也就是咱们口头上常说的‘对赌协议’和军令状，而且要对外一致保密。”
“徐朗管理市场营销部三年多了，虽然只是副总监的职位，但总监位置一直空缺，部门内大小事都是由他一手主持操办，也就意味着对他的考察期一过，转正总监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出了百城这么大的漏洞，本来徐朗手上负责的几个项目，百城是他最耀眼的业绩与升职的倚仗，如今却忽然变成了最大的隐患。虽说责任承诺里有提到风险评价与不可抗因素这些条款，但百城的情况太过特殊，估计无法纳入这一类的免责体系里……”
雷姐瞧着我和谭芃的表情也愈发紧张、严肃，不免叹了一口长气，继续说道：
“什么总监、副总的称呼，平时说出去人五人六的，一旦到了需要担责任的境地，反而成了一柄双刃剑……无论有什么理由，我们集团内部对公司下发的任务完成指标和资金情况考核是雷打不动的。在这种时候，市场部总监作为第一责任人，多半是难辞其咎……”
“这也太不公平、太欺负人了吧？雷姐。说了这么多，不就是要找人背锅、找替罪羊吗？”
“我们公司那几个高层副总，平时开大会的时候不是那么多一套一套的警示名言、和为人处事的大道理吗？怎么的？真到了要扛事的时候，个个都当起了缩头乌龟，一门心思就想着拿底下人来顶罪？”
尽管大会议室的隔断采用了隔音效果优质的玻璃，但我怒不可遏的声音忽如其来，吓得身边的谭芃急忙起身将我拉下，又环顾了四周有无人注意到我们之间的谈话。
“……小宇，你千万轻声些，别太激动。小心被什么人听了传出去，对你不好。”
“还有啊……刚才雷姐跟我在说，就算徐朗这一次真的背了锅，也不仅仅是因为百城项目这一件事，背后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是……”
谭芃的眼光小心翼翼地转向雷姐，雷姐松开她抱着的手，向我靠近了些低声说道：
“小殷、谭芃。我知道你们跟徐朗的私交一直很好，我跟他的关系也一直不错。所以有些事情，我也没必要再瞒着你们，说清楚些也无伤大雅。”
“集团里总体分管项目运营的那位副总，叫汪骏山的，你们应该也听说过。做事雷厉风行、在行业里的人脉关系网很广，是集团的重要人物。”
“我也是后来才偶然知道，他竟然是徐朗的亲舅舅。徐朗当年升职的时候，公司里的风言风语不断，说他是集团老总的亲戚，原来指的就是这位汪总。还有前段时间从我们这儿离职的汪云杰，原来就是汪骏山的亲儿子，他和徐朗是表兄弟。”
“……这些我一早就知道了，雷姐，可这些跟百城出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愠气未消、语气仍有些不忿地说道，“我们也不必忌讳，不管是集团还是公司里，所谓的关系户多了去了。什么舅子老表、裙带关系的人还少了么？抛开这些，徐朗的工作能力和人品，难道不是有目共睹的吗？就因为他和集团汪总的这一层关系，他的所有本事和努力就该被统统抹杀吗？”
“这样的情况，有的时候也在所难免。”只见面前的雷姐，眼神中透露出少见的惋惜和悲凉，继续缓声对我说道：
“权力这个东西……有多大的诱惑，就会暗藏着多大的隐患；身在高位利好了多少人，也就同时得罪了多少人……集团内部的争权夺利、暗流倾轧，那里面的水实在是太深了，我现在不想跟你们聊。”
“总之在百城暴雷这件事之前，从我这儿听到的消息，汪总在集团内部的那一脉派系已经出现了问题。说得难听些，大厦将倾、山雨欲来风满楼……当然了，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层级的人就算遇到危机，也不至于立马就倒台。”
“可如今百城的事牵连越来越广，不只是我们公司，连集团总部那边都会受到很大程度的影响。在这个腹背受敌的敏感时刻，派系的牵连是明眼人都不愿去触碰的东西。想必公司高层们出于自保考虑，接下来对于徐朗的态度，就颇有那么点弃卒保车的意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