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抱歉。只有你自已先吃了……小李刚才语气很急，说公司有点事叫我赶回去看看。”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突然？”我表情疑惑、不解地问道。
“今天一整个白天我都在公司，没听到什么异常的消息和情况啊？除了……”
我刹那间回想到今日公司里的状态，似乎确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同寻常：除了雷老大和其他部门的几个总监还在，很多部门的同事都没在工位上。我去茶水间拿饮料时顺便晃了一圈，几个副总的办公室也都是大门紧闭、鸦雀无声……好像这样的状况，在素日热闹、忙碌的公司里确实不太多见。
瞧着徐朗的表情，从刚才用餐时的舒缓自如瞬时变得眼神凝重、心事重重……一向情绪稳定的他，甚少有这样明显流露出焦虑神态的时刻。瞧着他这样子，我不免也忧心起来。
“……没事，你别太担心。小李刚才在电话里说得不太清楚，我回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了。”
徐朗一边神色匆忙地站起身来套着外套的袖子，一边仍不忘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安慰我道：
“你自已好好吃吧，先别管这边的事。只是对不起了，不能继续陪你。如果吃不完就打包吧，虽然我们也不差那点儿钱，但我们好歹都是高素质公民，节约粮食是应该遵守的好习惯，是不？”
甩下这么一句并不好笑的言语，徐朗身姿匆匆地出了餐厅大门，顺手打了一个明黄色出租车离去。
我远远望着徐朗那高挑瘦削、穿着藏蓝色修身大衣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夜色中，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蔓延着我的全部身心，令我心思焦躁、坐立难安、根本无法再继续好好用餐。
很想立马起身来，也一同赶回公司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可消息还未定性，如果是徐朗他们都无法解决的棘手问题，那么我一个不相干的人去了又能解决什么呢？
我定了定心神，抱着姑且相信徐朗的心态，不要让他再分心来处理我的情绪问题。
至于刚才那一句尚未言明的话……反正我已经不再害怕、不再逃避了。只要有心，以后机会还多得是。
我匆匆叫服务员过来把剩下的饭菜打好包，自已尽力抚平心绪，慢慢向回家的方向行去。
……
“怎么，你也听说了？小殷。这个消息今天来得很突然，我也是快下班的时候才知道的。”
“你们先别担心，担心也没用。这个问题的层级不是你们能解决的，得由公司总监以上的高层们来协商决定。你先安安心、早点休息，明天该上班该做事，一切如常，别太多想。挂了啊。”
虽然时间很晚，但我依然放不下悬着的心。
很想打个电话问问徐朗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怕影响他们处理紧急情况的节奏，还要费心来向我解释。想着问问消息灵通的谭芃，一个醒神又想起她今天身体不舒服去了医院，说不定还在家里养着，也不便深夜打扰。
可若是不探听一下情况，我今夜铁定是不能睡了。只好冒着被嫌弃的风险，在夜里给雷老大打了个电话。她的语气听着倒也淡定，不像是有什么焦虑情绪的样子，反倒转过头来安抚了一下我的心神。
最烦这种长夜漫漫，明知有大事发生却把我一个人屏蔽在旋涡中心以外的情况。既无法解决、又忍不住想打探。
带着这种无力的情绪，只得勉强自已洗漱干净、裹着厚厚的、松软的被子，辗转反侧地躺平在床上睡去。
……
第二日一早，我难得很早就睁开眼醒了。或者说，这一夜我本就断断续续的、没怎么真正睡着过。
带着淡淡的黑眼圈，也无心再做什么劳什子的每日通勤搭配。难得的比日常打卡时间早了半个小时来到公司，环视一周，似乎仍未脱离昨日的那一种诡异氛围。
也不知是不是我自已疑心病太重，或者是学过艺术出身的感性动物太喜欢脑补、加戏。总觉得这两日的公司内景看起来不太一样，整体就像是蒙上了一层深灰色的滤镜，安静、颓废，充满了一种不同以往的末世感和疏离感。
“小宇哥！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你昨天有没有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啊？听说我们公司的大客户百城地产，这一回出大篓子了，你知道不？”
还未等我在自已的工位上坐稳，少见穿着一身黑白灰，像个小寡妇似的杰妮，神色不佳地跟我八卦着……
……“简单来说，就是百城地产集团这一次彻底暴雷了。他们最严重的两个问题，一是债务数额惊人庞大；二是资金链周转断裂，与他们相关的数百家合作单位和下游单位，全都会受影响，无一幸免。这其中，我们公司也未能逃脱，百城与我们之间将会产生资金纠纷问题的数额，保守估计会在八千万左右，还不包含今年新合作的几个项目。”
“对此，公司上下全员都要有心理准备。百城集团是地产行业的龙头老大，他们的暴雷势必将会带来黑天鹅效应，已经有专家在分析，接下来的几年都将是行业内前所未有的寒冬期。本来我们公司所占的业务量，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我们而言，这将是十分沉重的打击……”
“我再说直白一点……估计在接下来这段时间里，公司为了应对行业危机，可能会采用一些不得已的变革措施。虽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愿意这样做，但像公司架构变动、资产重组、岗位职责异动、甚至是降薪裁员等情况，未来都有可能发生……”
几日之后，令全公司上下忧心忡忡的情况终于豁然明朗。
此时此刻，在公司17楼的多媒体大会议室里，由公司的张副总和金副总主持、全体主管以上、副总级别以下的公司成员集体列席参会。身在其中，比起张副总这一番突如其来、令所有员工议论纷纷的发言，我更忧心的是……
我已经几日没在公司里见到徐朗了……自从那一晚我们分别以后，他都未再跟我联系过。
知道他和他部门的人这几日里一定焦头烂额，忙着处理与百城集团相关的棘手问题，我不便频繁地去打扰。可再怎么样，也不应这样消失几天，见不到人吧？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刚经历了云杰的事，这样的情况我特别不愿再经历一次。
未吃完的餐食、未说出口的真心话，我不希望从此刻开始，一切又开始往未知的方向去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