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提也罢。”我又向侍者要了一壶梅酒，强颜笑道。
“你别岔开话题，问你朗哥的事呢。你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我心里依旧有些好奇和不服气，继续逼问着云杰。
“要说到这件事嘛……我本来也没太大把握，只是有时候瞧着你和我朗朗哥之间的一些互动，还有你瞧他的眼神啥的，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不那么像普通的朋友和兄弟之间相处的样子……”
“但我这个人你也知道，平时总是神经大条乐呵呵的，许多身边的人和事情嘛，看到不会多想。就算偶尔起了点疑心，也不怎么往心里去。”
我和云杰坐在吧台前聊了许久，两人的第一轮醉意消散得差不多了，对话终于进入了正题。
云杰瞧着又有点饿了，他的嘴里鼓鼓地塞着各种鱼肉和寿司米粒，嘟嘟囔囔继续说道：
“如果硬要说，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彻底怀疑你的……那应该还是朗哥三十岁生日那天，我们几个聚餐的那一次吧？我记得当时，我们几个聊了很多，谈天说地的很开心……可每当朗哥他说话的时候，小宇哥你总是变得那么安静、还用一种带着崇拜的眼神盯着他瞧，很认真地听他说话……”
“说句老套一点的话，什么叫‘眼睛里充满星光’我终于见识到了，说的就是你那种眼神。”
云杰他的一番直白之语，倒真说得我有些无地自容。
以往总是自恃敏感聪慧、总觉得直男都很笨，可悲的脑容量里除了炫耀自已就是到处看女人。虽然生理上都是男性，但与我们冰洁高贵的“天界仙子们”之间哪里有可比性？根本不值一提。
非等到人家把什么大实话都撂到了你的面前，才像是被当头棒喝一般，醍醐灌顶。不管大家是三百六十行什么样的人，大家都不傻、都长了眼睛，很多事情不是人家看不懂，而是没说破。
我这个又傲又怂的盘丝洞假妖精，终究还是在孙猴子的火眼金睛里原形毕露、无处藏身。
“还有你记不记得？那一天我们结束的时候，芃姐她不是硬要把我拉走，说小丁他们在那附近唱歌非叫我一起过去，让朗哥先送你回去吗？我当时就觉得怪怪的。小丁如果真要约我，为什么不直接给我说，还非得让芃姐来传话？还有小宇哥你……你和朗哥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送不送的？”
“后来……我过了很久才想明白。都说我们男生兄弟之间，在追女孩子的时候都需要一个人在一旁助攻，充当所谓‘僚机’的角色。当时的芃姐，她就是你的僚机啊……她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另一方面，我也在观察朗哥的反应。好像面对这些与你有关的事，他从不反感、没有排斥过。其实在我还没进公司前，他就时常和我提起你，说你们走得越来越近、说你是他的好朋友……”
“好。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正想问问你，云杰。”
我在吧台前45度侧身，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姿态，非常认真地说道：
“徐朗他和我……我们之间也是这样。废话聊了很多，却基本从不触碰对方的感情话题。”
“他也从没向我提起过，他曾经的任何感情史和他喜欢过的人。这又是为什么？或者说你作为他弟弟，你知道些什么吗？既然我和他是好朋友，那聊聊这些不也很正常吗？难道说……”
“难道他曾经也有什么难以忘怀的人，或者受过很大的情伤？否则，干嘛这么讳莫如深的？”
“这个嘛……据我所知，倒也没这么严重啦。”
只见云杰微微坐起身来，伸着手指把玩一只梅酒杯盏，眼神游离地说道：
“不是我自夸，我这个表哥啊……他从小就学习好、长得好、性格也好。从小就是那种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我们之间虽差了七岁，但时常在一块玩，就算经常被大人们拿来比较，可我还是很喜欢他，我们之间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唯独有一样，你上一回在医院也听我姑提起过，就是他的个人感情问题一直很扑朔迷离。在高中以前，大姑他们只关心朗哥他的学习，也没想太多。可到了大学和工作之后，他在这个问题上还是那么不上心，他爸妈就开始有点着急了……我知道的，就只有朗哥他在大学的时候谈过一个女朋友，还没到毕业就分手了；还有工作后相亲认识过两个女生，接触一段时日后也是不了了之。”
“女朋友？相亲女？呵……”我摇头冷笑一声，转手把酒杯里的残酒一饮而尽。
“难为我们之间相互试探了这么久，终归还是我表错情了。谭芃她们说得没错，我又一次不听劝阻地喜欢上了死直男，又一次自我感动地演了这么久的戏，结果都是白搭，自作孽不可活。”
望着我难掩苦涩的懊恼神情，云杰用力摇了摇头，伸出手来搭着我的手臂继续说道：
“不是这样的，小宇哥。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你听我说完呗……”
“眼见朗哥他谈了几次女朋友都没成，我大姑和姑父他们都很是不解。不管是他大学时的那个女朋友，还是后来接触的几个相亲的姑娘，我听说不管相貌、人品还是家庭条件都不差的。说句实话，朗哥的综合素质虽然可以，倒也没到可以任意挑剔人家的地步吧？真当自已是啥霸道总裁了？”
“没上班之前，有几次我找他喝酒被我姑知道了。大姑就悄悄给我打电话，苦口婆心地拜托我，一定要好好劝劝朗哥。还是那套话，说他都快三十了也不着急，他们还盼着他娶媳妇、抱孙子呢。”
“我也很直白地问过朗哥，之前的几个女朋友是因为什么分的手，他都轻描淡写地找了些借口来敷衍我。什么性格不合啦、爱好不同啦，世界观不同啦……每次都是千篇一律、老一套。后来有一次我可能把他问烦了，他还摆出哥哥的架势来压我，说我没大没小，倒管起他来了……”
尽管听到“女朋友”这三个字，我难免心生不快。但与云杰之间的这场对话，仿若拨云见月，也许是我当下唯一能探知徐朗内心真实世界的通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