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哥,快吃吧!一会儿这汉堡该凉了。”
一堆人包裹着云杰的膜拜寒暄仪式结束后,他终于来到了我的工位前,将早餐递给了我。
“哟?今儿悟空这么大方啊?看来当师父的没白疼你。”
我毫不客气地接过云杰给我买的早餐,一边打开包装纸袋一边对着他笑道。
“小宇哥……抱歉,那天晚上我喝断片儿了。我后来都听小丁说了,是你们一直在照顾我。”
“都是几年前的往事了,我还是那么放不下……让你们见笑了。哈哈……那天晚上我都记不得我说过些什么,肯定还哭得特别难看。季夏姐说我敷了好多眼泪鼻涕在你身上,羞死了……”
认识这么久,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云杰他在我面前耷拉着脑袋,害羞难为情的模样。
他毕竟还是个弟弟,小男生心性没那么快能够成长,比起他表哥的段位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不过正是这般至情至性,便是他最可爱之处。想起那一晚因为聊到岳凯明的事,我不也在云杰跟前哭得稀里哗啦的像个孩子,反倒还要他来勉为其难地安慰我么?即使有句老话说:人类的悲欢有时并不能相通。可如果人类之间都讲不通,难不成跟猪狗牛马就能通了?
尽管我们的战术方向和人生道路不同,但付出的赤诚热心与真情实感,总会有那么几分共情。
“跟我还这么客气?太见外了吧,还当我是你哥不?”
我伸出手用力拍了拍云杰的肩膀,想让他快些振作起来。
“每个人都难免有伤心失意的时候,过去的事不是说忘就能立马忘的。我们都是人不是机器,不可能做到把所有记忆一键删除,也不可能吃个什么绝情毒药啥的,就能永远断情绝爱。”
“你忘了前不久那个周末,咱们打通宵电话的那一次了?你跟小粉的事才没过几年,还放不下很正常嘛……我和我朋友那件事都过了这么些年了,一提起来我不也还是耿耿于怀吗?”
“Jacky我们是朋友,不用计较和在意那么多。下一次不管你想要聊天还是喝酒,我都陪你。”
云杰抬起一双略显无辜的小狗眼望着我,表情透着讶异、惊喜与欣慰。
回想我们相识以来,他总是没心没肺地粘着向我靠拢,无所顾忌地把我当职场前辈、当师父、当哥哥一样信赖、依靠。是我碍于自已的真实性,对他有些排斥与抗拒,生怕真面目被不慎拆穿。
时至今日,才觉得是我想得太多、心魔太多,忘记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其实不需要那么复杂。
这个世界上永远会有云杰这样的男孩:赤子之心、善良热情,永远向阳而生、晴空万里。
“嘿嘿……谢谢你,小宇哥。”
“下一次如果咱们再喝酒,都说点高兴的。别像上次那样苦大仇深的,借酒浇愁愁更愁。”
云杰他毕竟是美猴王的化身,精气神的恢复只需要立时三秒。只见他咧嘴一笑、颓态尽消,又变身成了我所熟悉的那个嘻嘻哈哈、活蹦乱跳的狗狗大金毛。
“好。没问题。”我见云杰恢复了蓬勃朝气,心中满是欣喜。
“别忘了,我还欠你一顿云顶中心59号的日本料理呢?等这个月发了工资,我就兑现请客。”
“什么?真的吗,小宇哥?”云杰的双眼像是被点亮了星光,不可置信地兴奋道,“我那天就那么随口一说啦……那家店真的太贵了,要你这么破费被我朗哥知道了,他又该怪我不懂事了。”
“这有啥?”我双手抱胸,满不在乎地说道,“徐朗是徐朗、我是我。这是我们俩之间约好的事儿,他可管不着。再说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你表哥还像管小孩似的管你呢?咱们不告诉他。”
“嘿嘿……难道你没听说过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叫做‘血脉压制’吗?”云杰伸手摸着自已的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说道,“我其实还是有点儿怕我表哥的,他管我我好像都习惯了。”
“那只有一种办法:早点向徐朗证明你已经是个自立的大人了,别让他再事事管着你。”
我煞有介事地表着态,顺势将表情调整得严肃一些,正经对云杰说道:
“比如说,当下最能向他证明你已经可以独立的办法,就是把你手上负责的工作做得更好。你应该也知道,最近公司比较要紧的两个项目就是天宫北城和御景华庭。徐朗前些时候想在我们组里调个人去协助天宫北城二标段的项目推进,我本来想推荐你,结果他婉拒了,又改选的露露。”
“当然了,这也并不代表你有什么不好,或许徐朗只是因为和你之间的关系,所以想避避嫌。但另一方面也仍旧说明,在他的心里还是习惯性地把你当成弟弟,而不能将你看作是工作伙伴。”
瞧着云杰的神情也渐渐认真起来,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又趁热打铁地说道:“所以,你更要把你当下擅长做的事情做得更出色,不光是为了做给徐朗看,更是为了进一步证明你自已的价值。”
“好!小宇哥,你说得有道理。就这么办!”
面前的云杰总算彻底恢复了元气,振作了起来,对着我摩拳擦掌道。
“我知道跟朗哥相比,我还差得很远……但我们家族的基因可摆在那儿。血浓于水,差不了。”
“说吧,小宇哥!今天要我做些什么工作?加班也好、熬夜也好,尽管放马过来。”
“那倒不必。”我见着云杰充满干劲的样子,心里很高兴。
“下午你跟我一起去甲方单位那边开个会,商量一下项目模型调整的事情。上午的时间,就把项目数据和会议资料准备好。这个项目的后续跟进你也会参加,我想把你介绍给甲方负责人认识。”
“没问题师父,都交给我!保证把所有任务完成好。”
云杰回答得中气十足,又对着我做了一个士兵敬礼的动作。可他做得不标准,有些滑稽可笑。
眼瞧他一溜烟儿地回到自已的工位上开始忙着做事,又积极地向身边的小王和刘露讨教着一些工作上的细节,我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人类的情绪变化,每一天的24小时内都像是坐着云霄飞车,起起伏伏、高低难测。
最好的解决方法,便是专注于当下这个时间段自已唯一能做好的事,任其占满自已的思绪。
只要忙起来,就不会再有余暇胡思乱想。对云杰是这样,对我而言也是这样……
“小宇啊,我有个老同学给我寄了丹东大草莓过来,我分了一些寄给你了。你收到了没?”
“记得原来啊,你这孩子一直不太爱吃水果,唯独草莓和西瓜你特别爱吃,阿姨都记着呢。”
“收到了就赶快吃,草莓这个东西烂得快、放不得。不过也别太贪吃了,当心拉肚子……”
大概每1、2周左右,廖阿姨会和我通一次电话。我关心一下她的身体,她了解一下我的近况。廖阿姨是一个温柔细心的人,就连我喜欢吃草莓这样的细微小事,她都一直放在心上。
我和她这样的关系,说出去也许令人难以置信。继母和继子,放在哪儿都是微妙尴尬的存在。
只能说我很幸运。我的亲生母亲虽不在了,但廖阿姨她依旧用真心,填满着我缺失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