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高中毕业后,几乎跟班上的同学都没什么联系了,除了你们。”
“你呢小宇?怎么样,现在还跟岳凯明他们有联系吗?”
我的目光留意到文静的手指,修长匀称的指盖做了建构美甲,透着磨砂感的浮白色。她用银叉戳起一方重芝士切块,浅尝一口问出这句话时,脸上明显带着一种试探性的笑意。
岳凯明是我们的同班同学,也是我在高中时期喜欢了三年的男孩子。他高大白净、俊朗帅气,是一个典型的阳光大男孩,性格风趣幽默又热情开朗,同学和老师们都很喜欢他。
他是我在高中时光里,除了克然与文静之外关系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为钦慕的人。
在南华三中度过的三年光阴,是我稍显阴郁的少年时代里难得的一段灿烂时光。克然、文静、岳凯明,还有亲切和蔼的班主任老师,以及那个充满凝聚力的班集体,给予了我不可多得的温暖。
我明白文静的话中有话、意有所指。虽然高中生活对我们这群三十多岁的人来说,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前尘往事,但当我们相聚时,彼此间的气场融合总会将我们拉回到以往的思绪中。或许在文静的眼里,我的感情生活始终停留原地,我始终还是那个暗自钦慕着岳凯明的殷筱宇。
“早就没有联系了,我跟他。”
我缓缓喝着冰美式,表情没有一丝的落寞与动容,就像是在提起一段陌生人的往事般。
“刚上大学那会儿,我们还在MSN上偶尔聊聊……岳凯明他后来发展得挺顺利,去了澳大利亚上大学,读了计算机专业,本科毕业后继续留在悉尼念了研究生。”
“至于他后来干什么工作,我就没关注了。大一那年的暑假我们正好都回容城,他还给我发了短信,说是想约我们几个老同学一起聚聚,还说他谈了一个女朋友,想带来给我们认识一下。”
气氛渐沉,克然和文静都默不作声瞧着我。我露出故作轻松的浅笑,继续对他们说道:
“不怕你们笑话,当时的我以为自已上了大学这么久,早已经把关于他的事放下了。其实不过就是个同学会,大大方方去参加一下也没啥,我本来也觉得自已能做到。”
我扭头望向大落地窗外,午后四时许的广海空景一览无余,城市的天际线渐披上霞色的袈裟。
“……可是在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已没那么豁达、也做不到那么大度。我对凯明他早就没有任何的幻想与留恋了,但看到女朋友这三个字,我心里还是会不舒服、会隐隐刺痛。”
“当时我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我家里有事去不了。结果凯明,还有阿杰和小磊他们几个都轮番对我电话轰炸,非得要我去。小磊还开我的玩笑,说啥真嫂子出现了,假嫂子生气了之类的话。”
“我不怪小磊他们,他们不懂、也没有恶意。可我当时只想遵从我的本心,我不可能装作若无其事地去见凯明和他的女朋友,然后假惺惺地恭喜他们。我还是会吃醋、还是会难过。”
十年匆匆,这些琐碎往事就如同陈芝麻烂谷子一样,不提也罢。只是没想到时间过了这么久,在我的好朋友们面前提起,心中还是会残留那么一丝丝的酸楚。
我这个人,无论再怎么扮作坚强,在亲近的人面前终究原形毕露。
我的内核,依旧摆脱不了曾经的影子,依旧敏感脆弱、一戳即破。
“……后来,凯明给我连着打了十几个电话,我都没接。他还给我发了好多短信,我都没回。”
“我最终还是没理他,也没去跟他们吃饭。凯明他很生气,最后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我记得他说:殷筱宇,你真的很不给我面子。跟你白认识这么多年,我们还算朋友吗?”
“那就是他最后一次跟我联系,从此以后,我就再没听到过他的任何消息了。偶尔有同学问起我们的事,我都说跟他断交没来往了。过了这么多年,想必他早就结婚生子了吧?毕竟……”
我忍不住长叹一口气,用轻微的声音自我对话般呢喃着。
“毕竟,他从始至终都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生,跟我从来就不是同一路人。这一点我心里早就清楚,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不过我没有任何资格怪他,也不会恨他。高中那三年,如果没有凯明他陪着我,每天和我一起放学回家,嬉笑逗趣地给我带来那么多快乐,想必我的那段日子会更加枯燥难熬吧?但对我来说,他仅仅只是那一个停留在我高中回忆里的岳凯明,仅此而已。”
言语如斯,我瞧见文静她目光低垂、神情落寞,如我一般陷在了过去的记忆里。
“我真没想到你们会闹成这样……可你们俩那个时候关系这么好,何必弄得老死不相往来呢?难道就因为岳凯明他不能接受真实的你,你们两个就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吗?”
“文静,你知道的。”我定了定神,尽力让自已的语气恢复坚定,“其实我跟他认识这么久,彼此多少都心知肚明。我期望和他的关系,从来就不是一个朋友的假象,那没有任何意义……”
“我们互相之间从没说破,但既然他无法接受、我也不能妥协,还不如彻底断了最好。”
窗外的天色渐沉。本来充斥着一片欢声笑语的姐妹聚会,被一阵阴霾笼罩。
文静她应该没有预想到,只是随口一问,却勾起了我的忧郁心绪。我们几个人,彼此之间不用假意伪装、更不用强撑精神。一颦一笑、高兴失落,都会不作任何掩饰地展现在对方面前。
些微沉默之后,还是克然这个开心果娘娘受不住阴郁的氛围,主动打破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