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请问有没有看到刚进来一个女的,长得像男的一样?”
“哦,看到了……在那边。”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在市中心黄陵江旁的银茂大厦69楼,我们常去的那一家咖啡店里,克然花枝招展的搭腔,女服务生面无表情的回应,两人完美碰撞出一段天衣无缝又充满语病的对白,简直令我目瞪口呆。
跟随着服务生领位的步伐,我和克然来到咖啡厅右侧能够俯瞰江景的大落地窗座位旁,一眼就认出了早已坐在位置上的那一位“男女人”——与我俩久未相见的高中闺蜜,慕文静女士。
克然之前的形容着实夸张了些。出现在我眼前的文静,虽然还是走中性风的一身素色打扮,但随着年岁的增长,她早已不是我高中时代印象中那一个“假小子”和“男人婆”了。利落的短发染成了泛着光晕的深灰色,脸部线条配上淡淡的妆容显得柔和许多,有那么一丝见缝插针的女人味。
奉劝各位家长,尽量别给孩子取什么“志刚”、“文静”这类性别特征过于鲜明的名字。根据我多年来认识的人物样板进行分析,往往叫志刚的男生不见得刚强,叫文静的女生也不见得静柔,大概率会起到反效果。甚至于这些孩子,会往家长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某种方向去发展,事与愿违。
许久未见我,文静的表情十分激动。她正要站起身来打招呼,却被抢先一步的克然截了胡。
“哟!静哥哥,好久不见了,还是那么地威武雄壮。”克然故意翘着兰花指,掩面嬉笑。
克然在男生里算是身形娇小,比我矮上快一个头。反而文静的身材比一般女生要高大魁梧,她自报的身高是173cm,我却觉得她要是穿上高跟鞋,几乎快赶上182.5cm的我了。他们两人真可谓是一对雌雄难辨的颠龙倒凤,放在一起绝对算是人群中一道奇异瑰丽的风景,绝配。
“彼此彼此,克娘娘。”面对着克然并无恶意的嘲讽,文静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笑道,“你还是那么妖娆妩媚,全身上下的女人味都溢出来了。你功力深厚,所到之处都被你霍霍成盘丝洞。”
好一出精彩绝伦的针尖对麦芒,我被他俩逗得噗嗤一笑,笑点发作起来简直没救。
“哈哈哈……你们俩真的,还跟上学那会儿一模一样,一见面就开撕互怼,真是一对冤家。”
“那可不。”文静撇撇嘴,走出身来将克然晾在一旁,伸手把我拉到靠窗位置上坐好。
“我们这三个女人,多亏有小宇你持家有道、从中调和。要是只剩我和这个死婆娘天天在一起,那早在高中的时候,估计就已经把对方的脸抓烂了。”
“哈哈,得了吧。”我顺势把克然拉到我旁边的位置上坐好,又挥手示意服务员过来点单。
“谁能有你们两个感情好?我记得高考结束后毕业典礼的那天,你们俩抱着头在礼堂门口哭得稀里哗啦的。那些不认识你们的老师和同学还以为你们俩在耍朋友呢,这是毕了业要分手了。”
“宇大姐,我真的谢谢您。”克然回敬一个更大的白眼给我俩,阴阳怪气地不屑道:
“本小姐可不搞拉拉,好不?静哥哥她再有男人味,身上也并没有妹妹想要的重要之物。”
克然他一向在公共场合言行恣意、无所顾忌。我环视了一下周围,幸好旁边没啥客人。
“我的娘娘,咱们都是过三奔四的人了,能不能注意一下都市丽人的形象,矜持一点?”
“得了得了。你指望他矜持?骚浪贱已经贯穿了他的灵魂,成为青楼头牌就是他的命。”
对话毫无节操、笑闹肆无忌惮,无论是学生时代还是现在,仍旧是专属于我们这个小组织里的寒暄方式。几杯拿铁与冰美式,还有纽约重芝士与抹茶提拉米苏上桌之后,对话逐渐恢复正常。
这一次闺蜜相聚没啥正事,恰逢文静来到广海市参加一个行业论坛,周末抽时间与我们叙叙旧。
高中毕业后,我和克然分别考上了东华大学与广海美术学院,即使不在同一个学校,也还在同一座城市里没有分开。我们时常约着见面,又认识了一些新的朋友,共同开启了人生的另一阶段。
一向大胆的文静则是背起行囊北上,好些年都跟我们没了联系。我只能从克然和其他同学嘴里,以及当年流行的社交媒体“MSN空间”中了解到文静的一些动向。近年联系上时,文静已经成长为一位小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师,她的作品获得过不少的业内奖项。当真是士别三日、今非昔比。
不过在我们面前,文静不自觉地放松了自我,举手投足间仍展露出昔日最本真的模样。
曾经的我们,在学校操场上信步闲聊,梦想着以后一起从事漫画家、插画师、游戏角色设计师这类在小孩眼中威风洋气的职业;曾经的我们,对未来的人生充满了无尽自由与浪漫的幻想。
时至今日,只有克然兜兜转转实现了理想,而我和文静的职业看似体面,却早已出走甚远。
人生漫漫,有多少人终其一生仍在上下而求索,我们能靠自已过上如今的生活,已属不易。
未来想必仍充斥着苦难与荆棘,我却只能如此这般安慰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