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小宇,你又喝酒啦?”
“听你这口气不大高兴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和李涌、谭芃的聚餐结束得不算太晚。这一夜我的手机来电就没断过,人人都往我跟前凑,雷老大、王亦涵和汪云杰都先后跟我通了电话,聊的都是关于最近新项目进展的事。汪云杰对自已在新项目方案负责的部分还不太有把握,与我聊了许久,问了我不少问题。
他们几个自然都听出我略有醉意,连雷姐也少有地劝我:三十出头的人了,别喝太多酒伤身。
最后一个给我打电话的是徐朗,他居然问我有没有好吃的蛋糕店铺推荐。他在电话里笑着恭维我说,我是他身边认识的朋友里生活比较有品味的,我推荐的东西一定不会踩雷。
本来还在为送他什么生日礼物而头疼,徐朗却像是看破了我的顾虑一般,主动提出让我们几个千万别送礼物,也别大张旗鼓地搞什么生日惊喜,连生日蛋糕都交给他自已搞定,我们来人就行。
“都满三十岁了,老喽……咱们就简单吃个饭聚一聚,别弄得像强调我多老了一样。”
“对了小宇,我这儿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电话那一头徐朗的声音略显调皮,我却因为这一句老土的开场白而翻了一个标志性的白眼。
“不是吧徐朗,这么土的对白你都好意思说出来?”
“一般说这句话时,就是打算拿好消息为坏消息冲喜,多半好的那个也好不到哪儿去。”
“哟,咱们小宇哥的脾气最近见长啊?”
“以前不太熟的时候还叫我一声朗哥呢,现在哥也不叫了说话还这么冲,看来今晚真的不高兴啊?谁又惹你了?你不会……又在哪儿跟人喝酒打架了吧?”
“……没有。跟你没关系,我不是冲着你。”我瞬间收拾了一下不太好的心绪,换用一种调侃的语调对徐朗说道:“再说了,你本来就比我小啊……以前喊哥只是出于同事间的礼貌,既然我们徐总这么在意长幼尊卑,那以后不如我就喊你弟了,你早点做好心理准备吧。”
“哈哈哈……好了好了,咱们俩别在这儿互相抬杠、浪费青春了。”
“我是想提前告诉你,我们原定一起过生日吃饭的那个周末,现在看来很大概率我要出差,跟金总他们飞一趟上海,去接触一下浦东新区那个新项目的事儿。所以我们原定的计划得提前了。”
“在我们老家有个规矩,就是过生日只能赶前不能延后,从小到大我家里都这么过。”
“好的。没关系嘛!这也不算什么坏消息,时间你定就行,我们一定准时到。”我在电话这头笑笑说道:“只是连生日蛋糕都你自已去买,我和小芃姐不就像是来吃白饭的,感觉不太好意思。”
“跟我还来这些客套话?真不用。”
“你们人能来就行了,真的。一天天这么忙着,连我们几个好好坐下来吃顿饭都不容易。”
今晚谭芃定的这家烤肉餐厅有些偏远,位置在一个我不太熟悉的商业区里。日复一日、周复一周的大都市夜生活,华灯初上,接近午夜11点的街道上仍算热闹,灯红酒绿、氤氲迷离。
我一边和徐朗通着电话,一边觉得有些疲倦,瞧着路边的街道上有座椅,便顺势坐了下来。
我的眼前晃过两对看似热恋中的年轻情侣,像是大学生,也像是刚参加工作的职场新人。虽然长相和穿着普普通通,但男孩和女孩的脸上都洋溢着充满活力的笑容,还有难掩于色的甜蜜。
“……徐朗,我想问你。我记得上一次你说过,你生日还有一个人会来,对吧?”
“应该……应该是你的女朋友吧?或者是你的未婚妻?是想正式带来跟我们认识一下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依然有几分紧张,却一点儿也不后悔。
我在心里预演过,若是听到徐朗他肯定的答案,我想必还是会失望,还是会心痛。毕竟我就是一个小心眼儿的醋坛子,连在公司里瞧见他跟哪个女同事稍微走得近些,我都会充满无力的不爽。
但这一次,我突然鼓起全身心的勇气想要快刀斩乱麻,给自已一个斩首一般的结束。
我不愿意在这个三十岁的当口,还要继续浪费几年的时间在一个毫无可能的人身上,自我耽误。
回望我那个诡异又完美的逻辑闭环,它始终像一个无穷尽的黑洞,让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我,挣扎在无意义的沼泽泥潭之中,永远无法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与其这样无止尽耗着,倒不如给我来个“会心一击”的痛快,反正失败的情感经历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大不了难过之后再重新出发。
“这个……哈,哈哈哈……小宇,原来你误会我的话啦?”
电话那边徐朗突如其来的一阵大笑声,出乎我的意料,让我无所适从。
“没有没有……没有女朋友,更没有未婚妻。我向你保证,我还单身呢。”
“也怪我关子卖过头了。本来是想给你点小惊喜,结果弄巧成拙了。”
“什……什么?原来不是女朋友啊?哦……”
听到他的回答与我在内心预设的剧本迥然不同,我一时之间反而不知该作何反应。无法否认,我原本愁云密布的心境豁然开朗,仿若一个多年的钟乳洞囚徒望见了一缕顶部透下来的阳光。
但我敏捷如兔的思维很快转念:当下没有女朋友,并不代表徐朗就一定跟我是一样的人,也并不代表我俩就一定有戏。光在我们这行业里,没有固定女友却私下玩得花的单身男士,多了去了。
我尽力稳住自已这一分钟之内辗转多变的情绪,用平和的语气对他说道:
“那也好,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确实不太喜欢跟情侣,或者夫妻档的朋友一块出来吃饭。两口子嘛,难免因为这样那样的事闹矛盾,总会让旁边围观的人很尴尬,我挺讨厌这样的。”
“但是,你之前确实说过还有一个人会来的,那又是谁啊?”我好奇地追问道。
“哈哈……既然卖了关子我就卖到底了。放心,是你们都认识的人,不会让你们尴尬的。”
徐朗显然是怕我再追问下去会露馅,于是又跟我寒暄了几句,便匆匆挂了电话。
我和谭芃都认识,却又能给我们带来“惊喜”的人?酒意未褪的我,一时完全想不出是谁。
眼前不远处的商业中心依旧纸醉金迷,午夜微凉的风轻抚我的脸庞,一时想这样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