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别老陷在那些不开心的事里，你的意思我们都明白。”谭芃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我像奔腾的独角兽一般止不住的戏剧化思维，将我拉回到酒桌上的现实之中。
“老张那个家伙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心里都有数。虽然你上一次的表现也没多值得宣扬，好歹有个人当头棒喝收拾了他一回，让他以后也长点记性、收敛些。”
谭芃又恢复了她那标志性的明艳笑容，望着李涌的脸庞说道：“放心，你涌大哥没那么小气，不至于为了这么点事就揪着你不放。不过要妄想他彻底跟我们一头从此抛弃老张，想必他也做不到。”
面对着谭芃的调侃，李涌有些尴尬地笑笑，用他粗短的手指抠了抠眉心，抬头回道：
“我知道，老张确实干过很多不厚道的事，他的人品早已人尽皆知了。”
“说起来你们也许不信，我跟老张读初中时就认识了，那个时候的他不是这样的……曾经的他是个特别阳光开朗的人，对待朋友很热心、很仗义，根本不像是一个会计较利益得失的人……”
“非得说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我想还是从他跟高中谈了三年的那个女朋友分手了开始吧……那个女孩子跟我们同年级，长得很漂亮，学习好家境也好，他俩可以说是一见钟情。”
李涌少有的在我和谭芃面前点了一支烟，吐了一口烟气，缓缓地道来。
“他俩郎才女貌，在学校里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后来那个女生的成绩下滑，被老师请了家长，逼问之下承认了自已和张凌志谈恋爱的事，她的父母怒不可遏，当着老师的面大骂了女儿一通。之后仍然不解气，还把老张叫过来一起骂，女生的父亲盛怒之下还差点动手打他。”
“你们可能不知道，其实老张他的家庭条件很一般，母亲在他小学快毕业的时候抛下他们父子俩跟别人跑了，他爸没太大的本事，还经常打牌、酗酒，不管儿子。我们老家那小县城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彼此之间多多少少都认识。老张跟我说过，那女生的父母骂他的话劈头盖脸的，可难听了，从家境到个人条件把他贬得一无是处，大概就你这癞蛤蟆还痴心妄想跟我女儿在一块之类的……”
“老张还说，其实女生的父母如何贬低他，都还不是最让他难受的。最让他寒心的是在这件事之后那女生彻底被父母说服了，完全没有一点想要继续他俩感情的意思。与其说是父母瞧不起老张，不如说这个女生打从心底也没瞧得起他，不相信他以后能够努力变好，能够让她的父母改观。”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老张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拼命学习，在整个高三后期成绩突飞猛进，后来在这个基础上又复读了一年，才跟着我的脚步考进了东华大学，来到了大城市广海发展。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成绩赶了上来，整个人的想法和心性却变了。”
我对张凌志的过往并没太大兴趣，但李涌的娓娓道来，带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我和谭芃不约而同听了进去，渐渐都忘记了烤肉吃酒，只听李涌说着。
“我发现自从他来到这个花花世界，就完全抛弃了以往所有纯良正直的秉性。他表面上还是跟从前那样开朗热情，认识的各路朋友多，很快在学校里混得小有名气。他个子高、长得又帅又阳光，那三寸不烂之舌很能叨叨，特别擅长用花言巧语哄女孩子开心，因此喜欢他的姑娘特别多……”
“但我们几次私下里喝酒谈心，他不加掩饰地跟我承认，他与这些女生之间只是玩玩，没有一个是他发自内心喜欢的。前女友的事永远像一根刺一样穿在他的心里，而与他认识的女性里有不少性格娇蛮、家庭条件优越的，他之所以跟她们走得近，多半是有一种报复性的心理在作祟……”
“我明白。”只听谭芃嘴唇微启，轻声接道，“我能懂张凌志他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前女友的父母当面击垮了老张作为一个男人所有的面子和自尊，导致上一段感情里的失败让他耿耿于怀。于是他反而变本加厉，继续把这些富家女玩弄于股掌之中，以此来证明自已并非一个失败者。”
听到这话的瞬间，我觉得有些可笑，也觉得感同身受，更觉得浑身不寒而栗。
我从未觉得自已的少年时代生活能够跟“富家”这个词沾得上边，但我再次感到，幸好我不是这些富家女中的一员。在我前几段感情经历的波动之中，唯有与老张的这一次，我的男性身份让我不得不悬崖勒马、及时止损，让当年涉世未深的我与心机深沉的他之间，被动地走向形同陌路。
曾几何时，我都遗憾自已未能生成女孩子，遇到心爱的男生也无法光明正大与他们在一起。
只有这一次，我才后知后觉地长了一次教训。男性的身份于我而言，既是鸡肋、也是铠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