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这一生……”老妇人望向窗外,任由泪水划过眼角,声音颤抖着继续说道:“生了五个儿子,又得了两个孙子。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参军了。”
“可丈夫、儿子、孙子相继战死。要不是李将军,给了我这容身一所,我老婆子哪能活到现在。”老妇人轻叹口气,语气沉重的继续说道:“我小孙儿也差点回不来,他受了伤,腿没了。我都听他们说了,是李将军执意回战场查看,我的……”
君子悦有些难过的偏头擦掉眼泪,回头看着老妇人笑笑,“他们都是英雄,您应得的待遇远不及此。”
老妇人无所谓的摆摆手,“为国战死是他们的荣光,若是老婆子在年轻些,我也去了!”他扭头对着君子悦笑笑,“小孙儿刚回来时,站不起来,整天寻死觅活的。”
君子悦扫视一圈,见屋里并无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不禁红了眼眶,他颤抖着扶住老妇人失力的胳膊,“因缘际会都是缘分,不必执迷太深。”
老妇人一脸疑惑的看着君子悦,她文化有限,并不能很好的理解君子悦的意思。
萧淮澈自觉的起身站到窗边警惕四周。
老妇人没有纠结君子悦话里的意思,反而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只是嘴角笑意越发深厚。
她看着君子悦哽咽着悄声开口:“将军,您用木头做了一条假腿给他,还将图纸给了他!”
君子悦隐隐有些印象,他确实帮人做过腿。
“他不敢将您的图纸给其他人,就自已去学。”
“前段时间他回来,说是去了军营里制作武器的地方。”
“我分明与以前不一样,您是……如何发现我的身份的?”君子悦疑惑的皱眉,他伸手捂住脸颊,不确定的开口。
老妇人豪迈的一抹脸上的泪水,“嗨!说来也巧,我见过君皇后,之前风吹起您的帷帽,我就想上前叫您,只是怕影响您的计划。”
“计划?”
“对呀,您假死的计划。”
君子悦尴尬的笑笑,他总不能说根本没计划,只是为了了结因果,去楚国找夫君。
老妇人没理会君子悦的尴尬,她起身在床下拉出一个破烂的黑箱子。
将上方的衣物拨开,露出下面麻布包着的东西。
她拉着衣袖将麻布上的箱子碎屑掸开,欣喜的看一眼君子悦。
颤抖着将东西递给他。
“那年已经很久了,我还是个小姑娘,跟着夫君到了此处。君皇后还不是皇后,只是皇子妃。”老妇人自顾自的讲起来。
她对着君子悦温柔笑笑,“我学着卖面,可南方女子向来含蓄,边城又有很多番邦以及北方的人,他们长得牛高马大的,吃完面不给钱,我也不敢与他们争辩。”
“那时的君皇后穿着一袭白衣,如天神一般降临。她直接将那些人拦下,二话不说直接打的他们跪地求饶。”
“她将拿回来的银钱放到我手心。”老妇人看向已经苍老的手心,仿佛那一幕还在昨日,“君皇后说我敢抛头露面就是很厉害的,只是需得改改自已的秉性,男子可以的,女子也可以。”
“我看着君皇后像个将军一样,英姿飒爽的骑在马上,才知道女子可以不被世俗束缚。”老妇人眼角含泪,看向君子悦得意的说道,“我啊!开始像个泼妇一样,可这么多年却无人敢在我摊位上放肆。”
她垂眸看向君子悦手里的布包,“后来皇宫出现叛乱,皇上带着君皇后杀回京城,我本想去送行,可去晚了,地上就放着这个。”
萧淮澈赶忙上前,东西仔细检查一遍,才还给君子悦。
君子悦尴尬的对着老妇人笑笑,“我夫君向来谨慎。”
老妇人欣喜的看着两人互动,无所谓的摆摆手。
麻布打开,里面是一个掉了漆的小匣子。
打开匣子,里面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放着一张纸。
他疑惑的看向老妇人。
老妇人和蔼的笑笑。
他取出纸,缓缓展开。
因为年代久远,纸张已经泛黄。
只是纸上那名身着白色广袖流仙裙的女子,还是那般明媚。
她手上牵着一只纸鸢,站在草地上,眉眼温柔的看向画外,嘴唇微微张着,像似在说什么。
君子悦瞬间红了眼眶,他不敢置信的摸上自已的脸。
他知道自已与母亲长得像。
但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母亲的画像,一切都是他父亲说的。
看着画中六七分相似的眉眼,他才知道原来真的很像。
他身形一颤,激动的拉着老妇人,几番开口,“能不能请您……”
“您拿去便是。”
“谢谢!”
萧淮澈默默将刚才老妇人退回来的银钱又放到她身前。
老妇人微微一愣,轻轻摇头,“我这是物归原主,其实之前就想给您的。只是……”老妇人迟疑一会,鼓起勇气开口道:“只是您之前与君皇后并不像,所以……”
君子悦下意识摸向脸,眼神暗淡:“是我父亲说不想见到我用母亲的脸在外行走,所以……”
“那倒也是!”老妇人安慰性的拍拍君子悦的手,“皇上与皇后向来恩爱,说起来,这幅画还是皇上画的,想来是当初匆忙,遗落了,不过现在刚刚好!”
“我父亲……画的?”君子悦不敢相信的看向老妇人。
老妇人忍不住笑出声,“那时候可是君皇后走到哪,陛下就跟到哪!”
君子悦僵硬的抬头看向老妇人,勉强扯出一抹笑。
他将画收好,对着老妇人躬身行礼。
萧淮澈也赶紧站到君子悦身边,学着他的动作对老妇人行礼。
两人慢慢行走在没有寂静的街道。
萧淮澈伸手将君子悦紧紧抱在怀里,“别伤心我在!”
君子悦温顺的趴在他怀里,微微点头,“我以前问父亲要母亲的画像,他说没有,可这画却又是他亲手所画。”
他看向手里的匣子,落寞的说道:“你说他为何不给我?哪怕就是看一眼也行!”
“可能不是不给你看。”萧淮澈手臂再次收紧,他垂眸看向君子悦的发顶,“而是真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