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才刚刚过去,就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雨,空气里弥漫着刺骨的寒意,君子悦裹着那件并不合身的大氅。
他像是想起什么,脚步不由得加快,眉目间尽是欢愉,也顾不得溅起的泥点,任由它落在大氅上,再被雨水冲掉。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前方的草屋,君子悦小心翼翼地放下藏在大氅里的布包。
打开门,一股霉味扑鼻而来,他微微皱眉,一旁的笤帚也因日晒雨淋,变得破败,找寻一圈也没有找到趁手的工具,只能作罢。
连绵的大雨终于停止。
君子悦抬头看着许久不曾露面的太阳,舒服的微微眯起眼。换上那人最喜欢的素衣,披上早已湿透的大氅,抱着布包。
临行前,他目光深情地凝视着那座破旧的草屋。
原本弥漫在眉宇之间的忧愁,仿佛被一阵风吹散,他嘴角勾起。
这间草屋原是他母亲的故居,现在……只是一间草屋罢了。
君子悦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擦拭掉眼角的泪水,然后转身继续朝着远方前行。他的步伐却越发轻快起来。
“夫君,我回来了。抱歉啊,这次事情太多,耽误了一些时间。" 君子悦微笑着说道。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绝望和孤独。
他吸了吸鼻子,默默看着矗立在他面前的冰冷墓碑。
君子悦站在墓前,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他努力压下心里的不快,再次带上那人喜欢的笑脸,处理起坟上的杂草。
"母亲的遗愿,我终于完成了......"
“这么多年,父亲他……终于对我露出笑颜,可我早就不需要了呀,他本意是想让我多待些时日,我不愿,对于他……我们不过只是君臣,再无其它,只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派兵阻拦我......”
君子悦抬手擦掉额角的汗,抬头看了看四周的景色。
“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说着君子悦眸光暗淡下来,眼里是化不开的忧伤,颤抖着手抚上墓碑,“你要是还在就好了。”
君子悦本是封国皇后所出,是封国当今皇帝的第二子,皇后怀孕时喜辣,所有人都以为是女儿,皇帝也十分喜爱,因宠爱皇后,特开先例允许她随母姓君,字子悦。
不曾想皇后在生他之时,难产而亡,而他也不是万众期待的小公主。
但好在封国皇帝与皇后鹣鲽情深,恩爱非常,出生后,皇帝还是非常喜爱他的。
但因为是皇子的缘故,被人多次阻拦,后改回国姓,单名一个夭字,李夭。
只是后来,他变成一个弑母的弃子。
即使他十岁就跟着兄长上战场,十五岁就战功赫赫,依然得不到皇帝一丝青睐。
“夫君,你看这是什么?”君子悦小心翼翼的打开小布包,取出里面的小坛子。
“你是不是猜到了,对,这就是定亲之时,我们一起埋的映月酿,一转眼十年过去,我终于可以去找你。”
君子悦坐在墓碑旁,看着手里的酒,想起当初自已酿酒时,夫君的傻样,本来酿了满满三大坛,一时不留意,便被他偷喝的只剩下这小小的一坛。
“夫君我想你了咳咳咳……”
突然的咳嗽打断君子悦原本的话,一缕鲜血顺着苍白的嘴角滑落下来。
他伸手抹掉泪水,吸了吸鼻子,将头轻轻靠在墓碑上,他早在草屋的时候便已服毒。
“夫君,我来找你了,你可还在等我。”
君子悦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颤抖的指尖缓缓滑过墓碑上的名讳,亡夫萧淮澈之墓。
最终手无力落下,怀里的酒坛也落在地上,顿时醇香四溢……
在山间小道上,突然传来马匹飞奔的声音,一行人如疾风般疾驰而来,马蹄扬起地面的尘土,尚未落下,便又被新一轮的马蹄扬起。
“阿夭!”萧淮澈心急如焚地呼喊着。
他刚刚赶到,就亲眼目睹了一支箭矢如闪电般直直穿透君子悦的小腹。。
他焦急的伸出手,君子悦对他露出一个苍白而又温柔的微笑,并轻轻摇了摇头。接着,他吐出一口鲜血,那鲜艳的红色在空中弥漫开来,
“走!走啊!”嘶哑的嗓音催促着萧淮澈离开。
萧淮澈心急如焚,无暇顾及其他。
他挥舞着手中的大刀,以雷霆之势迅速砍翻了围绕在他身边的敌人。
他毫不犹豫地伸手将君子悦拉到自已的马上。
君子悦躺在萧淮澈怀里,腹部是一片瘆人的红,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伤口涌出。
“将军,您带夫人先走。”原本跟在萧淮澈身后的人,纷纷挺身而出,迅速与敌方缠斗在一起。
“不行!他们要杀的人是我,你们快走!”君子悦抬手拉着萧淮澈的衣衫。
萧夏看着自家将军一边护住夫人,一边与敌人厮杀,思索之下,直接一脚狠狠踢在马屁股上,顿时墨玉吃痛飞奔。
“哈哈哈!”一行人目送着萧淮澈离开,看着对方身上深浅不一的伤痕,放声大笑!
他们都是萧淮澈战场收留的孤儿,被将军带入军营,受将军指导,让他们有机会能为家人报仇。
“萧冬,接应的人来了吗?”
“我接到密信,夫人的人已于昨日出发,想必再有大半个时辰就到。”
“咱们就是死也必须拖住,确保将军能平安到边城。”
萧夏停顿下来,目光定定的看着萧冬,眉毛轻挑,伸手一把抹掉他嘴角的血渍。
“冬宝,来生见!”
“来生见。”
“各位!来生见。”
……
两人相视一笑,回头看着昔日的战友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眉目间满是狠厉,各自握紧手中武器。
萧夏因先前的战斗,手掌被砍掉一只,没有丝毫犹豫,把缰绳牢牢捆在手肘上,单手握紧长刀,冲向敌方。
两人默契的将后背交给对方,所过之处,皆留下一片殷红,既是敌人的也是自已的。
两人虽然骁勇,可敌不过对方人多,很快两人被分开。
长剑划过人群刺向萧冬时,萧夏脚尖在马镫上一点,纵身一跃,瞬间长剑没入他的胸膛,来不及再看一眼萧冬,他就缓缓闭上眼。
萧冬回头看见萧夏倒地,心里一慌,被突然钻出的长刀砍倒在地。
他嘴里不断呕出大滩鲜血,无力的靠在萧夏的肩膀上,随后看着萧淮澈离开的方向。
“将军、夫人,对不起啊!”虚弱的呢喃很快被敌方的马蹄踏碎,只留下两滩碎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