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紫依征得墨琉璃的同意,出声斥责老太监。
他下落的肥手停住,扭转短粗的脖子去看。
一大一小两个人,袁紫依身量高,他最先看见。
她身穿粉色大宫女常服,袖口绣着一圈的白色花朵。
随后是她身边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身红色翟衣,胸前绣制银色翟鸟图。
红色绒鞋绣有吉祥云纹。
肥胖的身躯咣当跪下,膝盖四周荡起一圈圈雪波。
“奴才李友拜见长公主,长公主万福金安。”
谁也没有见到小太监在昏迷的那一刻,嘴角勾起。
“紫依,去看看他。”墨琉璃任由老太监嘴里说着宽恕的话。
小太监浑身冻得发抖,袁紫依赶忙去找他的衣物。
然而,那些衣物不知在雪地上躺了多久,看起来就像一块破旧的抹布,随着飘落的雪花无力地摇摆。
“长公主,他的衣服穿不了。”
“就地取材。”墨琉璃斜睨老太监。
他的衣物足够小太监裁剪出一套新装,裁剪剩下的布料还够做一件背心。
袁紫依会意,上去扒了老太监的衣服,盖在了小太监身上。
肥胖的老太监在大雪中犹如一碗酸菜五花肉。
失去知觉的小太监,袁紫依轻轻拍打他的脸颊,试图将其唤醒。
他依旧双眼紧闭。
“喂酒。”
小太监的嘴跟悍死的铁门,袁紫依送进的酒,原封不动的送回了酒壶里。
自打袁紫依知道长公主爱喝酒后,酒壶不离身。
长公主喝上几口,过了酒瘾就不再喝了。年岁小,但有节制。
在这一点上,袁紫依对长公主的性格再一次加深印象。
她为了方便,特意在腰身找人定做了一个随意取挂的挂钩。
”长公主,他喝不下去。”
墨琉璃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符箓,符箓变成光点飞进小太监身体里。
一声小声的叮咛,小太监的双眼缓缓睁开一条缝,嘴角微微呼出细微的气息。
酒水入口,火辣的水态在口内燃起篝火。
冰冻的身体逐渐回暖,源源不断的火光烘烤之下,他终于恢复了知觉。
撑着虚弱的身子,含糊地谢过长公主。
他虽虚弱,眼神还是恶狠狠的瞪视老太监。
老太监早就没了初始的威风,和刚刚的小太监一样冻得瑟瑟发抖。
只是小动作频繁,在墨琉璃的眼前加紧胳膊,趋势抱膀。
”你是右叶庭的太监。”盖在小太监身上的右字,墨琉璃看的真切。
老太监忍着寒风,含糊地说道:“奴才右叶庭直管太监。”
“手下犯错理应教训,这不为过,你却用如此残忍手段,该当何罪。”
“奴才错了,请长公主饶命……”
“既然认错,那就等着大雪说她原谅你了,你在回去。”犯错人的永远是他错了,饶命等字眼。
老太监为求生反复磨叽,他不腻,墨琉璃听着腻烦。
袁紫依眼斜老太监,你不是叫人家等着桶原谅了在回去?
长公主也在告诉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紫依,我们回去。”袁紫依跟上墨琉璃的步伐。
墨琉璃走了没几步,“小太监,你要能跟的上,本宫收留你。”
小太监双眼亮的比雪还要明亮。
僵直的胳膊无力地垂在身侧,腰板尽管努力挺直,却难以掩饰双腿的颤抖。
他踉踉跄跄地跟在墨琉身后,每一步都显得艰难。
“你叫什么?”
“奴才楚福。”
“你以后就叫楚新霁。’墨琉璃话音刚落,大雪停止。
“新鲜、洁净的雪,象征你的新生。”
楚新霁叩谢赐名。
“在这深宫中生存,要学会笑。”她告诫,“即使泪流满面,他人也只当你欢笑。”
墨琉璃深知这笑容背后的苦涩,正如她自已的坚强,是痛楚中磨砺出的面具。
墨琉璃动了恻隐之心,楚新霁就像她的影子。
面对不顺心,面对打压,她只能用倔强掩盖悲苦。
她后来学会了笑,给自已以正能量微笑人生。
就算哭了,别人也认为你的笑。
因为没有人关心你的痛苦,安慰的话只是安慰。
痛苦只有自已舔舐。
谁人都知,长公主的身边多了位太监,名叫楚新霁。
他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但手起刀落间,却透露出他的狠辣。
大家都叫他楚阎王,逢人三分笑,只有在长公主面前,永远笑的真诚。
墨琉璃忽然大叫,“糟了。”
楚新霁,袁紫依:“长公主,您怎么了?”
“快回去。”墨琉璃忘了她还有三十篇字帖没写。
冬日犯困,墨琉璃耍了小聪明——找枪手。糊弄老师。
傅川百一眼看穿,“不堪入目,毫无娟秀体态,回去写三十篇字帖,明日检查。”
怡景宫的灯,从夜晚点到了白日。
墨琉璃顶着黑眼圈来到了藏书阁,她身边跟着袁紫依,楚新霁。
一人一个食盒,放下就退出了。
墨琉璃坐在桌边,苦大仇深地和徐大打招呼。
徐大当没看见,转身拎着俩食盒进了暗门。
璃儿这是心虚的表现,看来她并未完成字帖的书写。
墨琉璃:“……”
见死不救。
徐二摩拳擦掌,咽着口水,“大哥,快打开,我饿了。”
刚进口的菜没尝出味道,外面出来了板子声。
透过门板的缝隙窥视,他猛地将筷子一拍,“那老小子竟然在打璃儿,我得去教训他一顿。”
“我们璃儿吃苦耐劳,练字练的手都摸出茧子了,老小子蹬鼻子上脸,敢打璃儿,他看不见璃儿苦学?”
徐大第三根手指伸出,徐二缩了头,呵呵尬笑,“大哥,我说着玩。”
“要不大哥去瞧瞧,璃儿正处于爱玩的年纪,偶尔一天不练字,对她的学习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徐大撩起袍子,走出暗门。
傅川百手拿戒尺,打一下,训斥一声,“身为学子,应自顾敏学。你却耍起小聪明,滥竽充数。”
“你看看上面的字。”傅川百拿着写好的字帖,“前几张还算入眼,后面……后面丑陋不堪。”
墨琉璃的手面,从大鱼线到尺侧边缘,出现了一道明显的直线状红。
墨琉璃疼的手掌抖动,每一根手指尖都传递着刺痛。
“学生错了,学生不该偷懒,我一会勤学苦练,保证完成老师的每一项任务。”
那日回去太晚,墨琉璃奋笔疾书,废纸篓换了三筐,以求达到老师要求。
她越是心急,字迹就越发歪歪扭扭。直到天色蒙蒙亮起,那些字才勉强算是完成。
她无暇检查字迹的好坏,完全是凭感觉一气呵成。
眼周的黑眼圈虽然用脂粉尽力遮盖,但依旧隐约可见。
傅川百心疼墨琉璃,五岁的孩子,还是官家女孩子,根本不用拼命学。
长大了找个配得上家世的人家一嫁,夫君疼惜,孩子孝顺,一生美满过完此生。
这孩子偏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
他这个当老师的也不称职。
教育男孩的手段教育她,没考虑男女区别。
他心软的说道:“琉璃,老师也有错,只想着让你写字,没想过你才五岁。今后,我会根据你的年龄和体力,适当调整学习内容和进度。”
“你不需要这么辛苦,学习和成长应该是快乐的过程。老师会陪你一起,找到更适合你的学习方式。”
“老师,谢谢您的理解和体谅。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才会如此教导我……”
墨琉璃话没说完,楚新霁慌慌张的跑来。
“长……小姐。”袁紫依曾经提醒他,在藏书阁内禁止提及长公主的身份。
他低声攀附墨琉璃耳边说道。
“长公主,皇后娘娘险些小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