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夜白探查一番之后，给出了那个残酷的答案：“她已经消散了。”
柳在溪心头酸涩更甚：“明明我见到她时，她还趾高气扬的……”
回想起祭司与她打赌时的模样，好似祭司只是在此处闲庭信步喝茶赏月一般，怎么会一转眼就消散了?
倒是夜白连连叹气，似有些遗憾：“啧啧，可惜咯。”
“她说她认识你的时候我还不确定，你与她果然是有私交吧，”柳在溪闻言，有些狐疑，转头看向夜白，“老实交代，说不定我还能饶你，但凡发现你有所欺骗，我就……”
就要你狗命。
后半段的话柳在溪终究是没敢说出来。
这句话其实是军营里审讯战俘的施压公式，遇到胆小一点的俘虏，一听这话，就全都招了，但对意志坚定的硬汉子确实起不到半点威胁作用。
这句话对夜白自然也是没有作用的，倒不是因为夜白是意志坚定的硬汉子，而是因为她现在的尴尬处境，明面上她是与夜白平起平坐的夫人，但实际上却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夜白让着她，事事都顺着她，却不是她顺杆子往上爬的理由。
柳在溪及时打住话头，却见夜白贱兮兮地将脸凑过来：“夫人就怎么样？”
面对夜白的得寸进尺，柳在溪的好脾气顿时都喂了香香，竖起眉毛怒斥道：“你敢欺骗我，我就把你丢到关押男鬼的地狱里去面壁思过！”
夜白闻言，瞬间就收起了嬉皮笑脸。
柳在溪则习惯性甩了甩头发，丝毫想不起来刚才决定要退让的人是谁。
呵，小小夜白，拿捏拿捏！
“我说，我都说。”夜白求饶，如倒豆子般将自已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她便是西王母座下的那位已经亡故的鸾羽上神，庇护这个村子的、还有你在此处见到的她，大概是她湮灭后凝结出来的残魂。”
“记不得是多少年前了，她因追杀一位邪神下凡，却半途与凡人相爱，没擦亮眼睛，遇上个负心汉。负心汉骗她生了孩子，联合邪神用了邪法将她监禁起来。”
“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冲破了监牢，与邪神同归于尽，西王母那边的名册便暗淡了下去。”
“按理说他们鸾凤一族天生就有涅槃重生的本事，天庭却始终未能再发现她的踪迹，所以消息也就一直对外瞒着。人际往来的事情交由她府里的女官打理，所以这些年也没走漏什么消息。我之所以知晓这件事，也是因为我在阴间，能接触到从阳间来的形形色色的鬼，消息灵通些，西王母托我寻她。”
柳在溪闻言，倒是有些明白。她就说为何会有人明目张胆地冒充一位身份尊贵的上神来欺负人，原来是因为那位上神威名在外，却长年累月不出门走动，才叫人钻了空子。
听到这里，她心里好受了些，却还是给夜白挖了个坑，试探道：“那你现在见不到她，是不是还挺想念的？”
谁料夜白直接弹了她的脑门一下，疼得她两眼冒金星。
“你呀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夜白解释道，“大约在我俩成婚前，我去盘点了一番我的家产，在查我的香火供奉时，发现有八百多年的香火并非来自我庇护的村子，才顺藤摸瓜发现了这边的事情。”
说到这里，夜白轻咳一声，悄悄绕开自已将柳在溪哄骗到此地的不义之举，说道：“鸾羽这人啊，别的优点没有，就是从不欠人人情，我本以为见到她之后，她能给出些值钱的天材地宝呢，没想到连人都没见着。”
“若等她涅槃归来，不知又要多少个百年，那时再去讨要人情，难免会有些不好意思。”
“你居然还是个勤俭持家的！”柳在溪闻言，从不知夜白对身外之物这般精打细算的她，被震惊到了。
仔细想想倒也很是合理，毕竟夜白坐拥人间的南山银号，虽有祝家人的功劳苦劳，但若无夜白提出这赚钱的点子，那南山银号也不能壮大成现在这样子的。
不过说到鸾羽给的东西，柳在溪想起来鸾羽送她回幻境之前给过她的珠子。
她本以为是什么用来寻找张执下落的东西，却不曾想过是她给出的报酬。
现在知道此事的起因是鸾羽有求于夜白，那么鸾羽见到她时，大概就知道，村民们已经得到了夜白的帮助。
“难怪……”柳在溪将那通体清脆的珠子掏出来，递给夜白。
夜白见这珠子，确认是鸾凤一族的东西，轻轻注入些灵气，就见珠子的光芒大盛。
接触到飘散出来的丝丝缕缕，柳在溪只觉如沐春风，浑身都被暖意包裹住。
“这是她涅槃以来积攒的灵气，如今是作为你帮助丰裕村的报酬，赠与你了。”夜白话音刚落，那青色的灵气就绕着柳在溪周身旋转，直至最后所有灵气都被柳在溪吸收。
“所以，她与我打赌，其实也只是找个借口，让我去劝张执回头？”到现在，柳在溪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在幻境里，祭司姑姑供奉香火时，总是念叨着“希望冥君垂怜”的话。或许鸾羽未尝不清楚村子的命运走向，也未尝不清楚自已的下场是什么，只是她依旧舍不得自已守护了许久的人类。
直到她满怀怨恨说要与柳在溪打赌的时候，鸾羽也只打赌未下注，直接将这珠子当做报酬给了柳在溪，因为她大概也相信着张执最后会回心转意。
张执闻言，眼泪簌簌直流。
这次他的泪水不再是刺眼的红色，而是恢复了清澈的光泽，像他还是孩童时一般。
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夜白心中也是感慨，这孩子啊，心中还是有善的种子。
此行没能见到鸾羽，但也算是解开了积压在柳在溪心中的疑惑。
张执知道自已罪大恶极，不敢求夜白和柳在溪收留，决定留在村子里，为鸾羽塑像建庙，在有生之年为鸾羽供奉香火，以报答庇护之恩。
柳在溪回到地府，则是迫不及待查看家人的来信。
只是这一看，她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