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在溪从燃烧的火堆里找了一根粗木头做火把,照着亮,循着坠落声响起的地方而去。
山上的夜晚露气很重,路有些难走,所以柳在溪走得有些艰难。
虽然路难走,但她还是想过去看看,万一,她是说,万一那人还有气儿呢?
这一走近,眼前的景象却不得了。
山崖的底部是一处不密也不疏的树林子,树林里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人,望去的第一眼,柳在溪压根无法区分到底哪位才是刚才从悬崖一跃而下的那位。
难怪那小孩跳下来的时候半点没有犹豫的样子,原来此处是个扎堆跳崖的圣地。
柳在溪环视四周,发现倒地的大家伙儿已经断气得差不多了,心里微微有些怅然。
死者为大,她双手合十拜了三拜,表示哀悼。
不过再抬头时,却见一个身穿短褐衣衫的小男孩藏在一棵树背后,正神色警惕地打量着她。
见那小男孩身上的着装与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穿着大致相同,柳在溪猜想也许他是认识他们的。
于是柳在溪向他招手,表明自已并无恶意:“小孩,你怎么大半夜跑出来,你家里人会着急的。”
小孩目光仍是警惕,直到柳在溪从兜里掏出来两块昨日从自已婚宴顺来的糖果,哄着那孩子道:“你别怕,我不是坏人,呐,我请你吃糖。”
小孩对柳在溪的戒备不减,依然不敢向柳在溪靠近,但柳在溪递来糖果的时候,他的眼神里里还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对自已怀有戒备也实属正常,在柳在溪意料之内,于是她索性将糖果往前一抛,让小孩自已去捡,自已则原地不动,怕自已一有动作,吓到小孩子。
大概也能猜到,这么小的孩子,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却在深夜出现在悬崖底部,身边也没有家人陪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他将糖捡过去,狼吞虎咽地吃下,不像是一般小孩子吃糖解馋,倒像是一个被饿了很久的人在进食充饥。
不知是不是家里收成不好,这小孩面黄肌瘦,整个人瘦得如皮包骨一般,平白惹人心疼。
见状,柳在溪将来时顺手摘的几个野果也丢过去,意料之中,小孩将果子捡起来,狼吞虎咽就啃,也不管上面有没有沾泥。
”柳在溪见他吃完东西,还是没吃饱的样子,而自已手头暂时也没有别的吃的,便只好耍些嘴皮子功夫:“喂,小孩,你刚才吃了我的东西,是不是该跟我说谢谢啊!”
小孩沉默了一会儿,张口是沙哑的声音:“……谢谢。”
柳在溪却得寸进尺:“你既然对我说了谢谢,那是不是该叫我一声恩公啊?”
见小孩有些疑虑,柳在溪乘胜追击:“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两块糖,蹲点了三天,被人追杀两条街,现在全都给你吃了,还有那果子,是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去找,从树上摔下来五次,才摘到的,我这来之不易的口粮啊,全都让给你了,我一个弱女子,做了好事也不被人感恩,我不如死了算了,呜呜呜……”
说到最后,柳在溪有感而发,竟是掏出手绢掩面哭了起来。
还别说,她在山谷里待了一天,又是劈柴又是取火,现在蓬头垢面的样子,结合她的说辞,反而并没有什么违和的地方。
小孩看着柳在溪做作的样子,一脸平静,直到她坐在地上哭泣,也只是嘴角有些抽搐。
如果这女人哭的时候用手绢把脸遮得再严实一点,并且不要时不时偷偷瞄他一眼,他大概会真的相信这女人的鬼话了。
不过她看上去很难缠的样子……
于是柳在溪凭借着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征服了这位小孩,成功获得了一声“恩公”的称呼。
“你既然叫我恩公,我也定然不会辜负你的期盼,”柳在溪继续蹬鼻子上脸的操作,将小孩唬得一愣一愣的,“一日为恩公,终身为恩公,有道是无以为报的大恩要来世当牛做马报答。好孩子,我没那么多要求,你只需要唤我一声娘亲,为娘就不会抛下你的。你遇到什么难事了,只管与为娘说,保管为娘给你一个满意的解决办法!”
胡话信口拈来,柳在溪丝毫没有不自在的。
那孩子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柳在溪,而后说道:“你的恩我报不了,你赶紧离开吧,不要待在这里,走越远越好。”
他的嗓音依旧沙哑,像吞了一万斤漠北的风沙。
柳在溪一听他的话,就知道这地方有问题,他这样说,也许是因为知晓什么内情。
既如此,她更加没有理由就此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