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白走后,柳在溪闲着无事,便在院子里到处乱逛。
她摘下了小时候娘亲不让她摘的黄色月季花,还去了老爹书房,将他存放初恋白月光书信的那个盒子找出来,将信件全都读了一遍。
读完之后,柳在溪慢慢整理了一下时间线,才发现,难怪当初娘亲丝毫不在意这所谓的初恋白月光,爹爹积攒的书信,分明就是他们两人之间传情的情书罢了,还害她好奇了那么久。
好不容易再回到这熟悉的地方,柳在溪将从前爹娘哥哥不让做的事情全都做了一遍。
比如站着在秋千上荡到和房檐一样高,又比如将父亲珍藏许久的好酒偷拿出来喝,或者是叼着根狗尾巴草在屋顶悠悠躺着。
这次,再没有人会制止她。
将能做的不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一遍之后,柳在溪回想起一路走来的各种艰辛,心里涌上一阵酸楚,忽的就对逛院子失去了兴趣。
躺在房顶上,柳在溪仰望着天空,思绪逐渐放空。
她感受着微风轻拂脸颊,听着周围鸟儿欢快地歌唱,没有琐事烦她,也不会有夜白在自已跟前晃来晃去,她终于获得了想要的闲暇,什么死啊什么生的事情,都好像远去很久了。
然而,不知为何,夜白的脸庞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时而装酷,嘴角微微上扬,透露出一丝不羁;时而认真,眉头微皱,眼神专注而坚定;时而冷漠,仿佛与世隔绝,让人难以捉摸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这些属于夜白的表情和神态在柳在溪的脑海中不断交织,哪怕柳在溪已经刻意制止自已去想他,这些画面却又不住地冒出来。
她觉得自已真是奇怪,分明夜白在的时候觉得他碍事,现在他走了,她短暂兴奋放松之后,却又有点想他。
头一回,柳在溪觉得自已的想法有些不可理喻。
好不容易熬到夜幕降临,柳在溪被食物的香味吸引,寻到了正在吃饭的家人们。
他们家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饭桌上的氛围向来是欢脱的,但很明显,今日除外。
整个饭桌安静的有些异样,每个人默默地咀嚼着食物,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哥、小侄女、爹、娘,好不容易聚齐的一家人,同一桌上吃饭,却是这般光景。每个人都被忧伤笼罩,眼神都显得有些黯淡,他们手中的筷子机械般地夹起饭菜,但却很少去挑选那些美味佳肴。
每当有人不经意间抬起头时,他们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投向那个摆放着一只空碗的位置。那只空碗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无人触动,宛如一座孤独的岛屿。它的存在似乎提醒着他们,这个家里还有一位未到场的成员。
亲人对自已的思念,让柳在溪鼻头一酸,几乎要哭出来。
下一秒,却是柳父放下筷子,拍了桌子:“不许哭!”
柳在溪被自家爹气势汹汹的吼声吓得有些愣住,眼泪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然而饭桌上的众人却是神色如常,仿佛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数次,他们已经无比熟悉。
柳在溪抬眼看过去,原来是娘亲放下了筷子,正捂着脸哭。
情绪这种东西就像传染病一样,它可以迅速蔓延到每一个人身上。很快,坐在桌子周围的另外几人都开始忍不住流泪了,他们的眼眶湿润,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悲伤和沉重的氛围,仿佛时间凝固在了这一刻。没有人再去碰筷子,原本热闹的场面变得异常安静,只有低低的哭声。
他们哭,柳在溪也跟着哭,她的抽噎声混在他们的哭声里面,并不会有人察觉。
终于,是柳父打破了这份悲痛:“在峰,去将我院子里埋的那坛女儿红取来。”
“父亲不等夜白来了?”柳大哥记得那坛酒,是妹妹出生的时候,他与父亲一起埋在院子里的桃树下的,那时候爹爹抱着他,一脸慈爱,对他说,这酒要等到以后妹妹成亲的时候拿出来,与未来的妹婿喝。
沉默偏科,柳父说:“……你拿来吧,我就是想看一看。”
看一看,就好像女儿还在一样。
柳在溪见到此情此景,泪落如雨。
如果一直惦念着她会让父母亲人如此痛苦,倒不如他们在她死去的那一刻就忘记她。
最终那一大桌子菜,也没动过几块,下人收拾的时候也是连连叹气。
“嬷嬷,这桌子上的饭菜几乎都没动过,”新来的小丫鬟疑惑问道,“是厨师的饭菜做得不好吗?”
老嬷嬷却是抹了抹眼泪:“怕是都没心情吃吧……这一大家子人啊,好好的怎么就成这样了。”
老嬷嬷说完,双手合十望向天上:“小姐,你若泉下有知,就托个梦给老爷夫人吧,你瞧瞧这一家人,都憔悴成什么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