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官?
但凡报官,交由狱司来查,那便是法外不留情,什么明细都给你查得清清楚楚。
到时候陆琮根本翻不了身!
袁老太太眼色直接冷了下来。
二房的大老爷陆弼则叹了一声,“是啊,到底是什么样的歹徒恁般凶残?竟将嘉志打成这般模样。”
他说着看向顾瑾琼,一脸的浩荡正气,“琼姐儿,你莫怕,如今陆家各个叔伯都在,谁敢欺负了你?你只管说,有我们替你作主,更何况郭大太太方才不也一直说道要讨公道吗?”
被蓦地点名,郭氏一怔,她抱着陆琮肩膀的那双渐渐加紧,蠕着唇,正要起身说话。
袁老太太就立马上前将她按了下来。
郭氏不解的望着袁老太太。
袁老太太眼光像刀子似的落在她的身上,声音低沉,“你还嫌不够乱吗?你非得把这件事情闹大不成?”
郭氏不解。
嘉志受了伤,首当其冲做这事的便是顾瑾琼,为何不质问。
郭氏的不甘被郭老太太看在了眼,她黯然一叹,突然觉得有些累。
丁大太太却有些不依不饶,擎着锦帕在嘴边掖了掖,“我瞧着郭大太太倒是有话说,老太太您让她说一说?到底是自个儿儿受了罪,这外头鸣冤都还得击鼓呢不是。”
那唇边轻勾的讥笑在郭氏眼底一闪既逝,她心头觉得不对。
那边莫宸衍却开了口,“作壁上观了半日,算是听出来众人的想法,也就是要替嘉志身上的伤寻个说法,我本来觉得这只是小事一桩,我又是外人,不好插口,如今事情都闹到了这个份上,众说纷纭的,倒酿成了桩奇案,再这么下去,只怕我这‘首辅’名声也毁了。”
丁氏弯了弯唇,正以为事情会朝她所想的发生时,谁料莫宸衍道:“我方才瞧见了那个歹人,他趁着嘉志昏醉,便踢倒了他,自个儿寻了小径走了,这么些辰光,只怕走得远了。”
他啧啧的叹息,拖长了音调,落在众人耳里,只觉得如风似的,爽濑而慵懒。
顾瑾琼心落了下来,悄然冲着莫宸衍一笑。
那笑,比春日的迎春花还灿烂,比夏日的紫薇还潋滟,竟一瞬造次了莫宸衍的眼。
那厢丁氏却不禁惊呼一句,“怎么可能……”
声音戛然而止在莫宸衍乜来的冷目中,“丁大太太,你觉得哪里不可能?是歹人踢了嘉志不可能?还是歹人跑远了不可能?”
不管是哪个不可能不都在说莫宸衍信口雌黄?
丁大太太心惊胆战,二房的大老爷陆弼却已掷衽叩拜起来,“莫大人,微臣内人愚蠹,说话不经考量,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丁氏也后知后觉地跪了下来,一张脸惨白地道:“莫大人,民妇没见识惯了,此次又牵连嘉志便少不得心神俱震,口不择言了起来,还望莫大人恕罪。”
莫宸衍负手而立,金光打在他的身上,为他周身镀了一层金芒,因而将他脸上的神情也模糊了完全,只依稀能看见那双眼,如淬了寒光般的利刃,剌剌射过来。
射得丁氏和陆弼齐齐身子抖若筛糠。
但他没有回答丁氏和陆弼的话,他只是轻轻地道:“四姑娘,你方才受了惊吓,且先下去罢。”
其实后事怎么发展已经不重要了,毕竟有了莫宸衍作保,他人都无法厥词一二。
更何况,父亲也在,前世那些的脏水不可能再泼向她。
这么想着,顾瑾琼终于宛若新生的,重重吐了一口气,朝着莫宸衍郑重一福,“多谢莫大人。”
起身,抬眸时,她正好撞入了那双眼,漆黑如墨,似盛满了星河的眼。
只是这次,她再不惧怕,更内心充满了感激。
顾瑾琼走出那条小径,嘴角不抑制的上扬,看得秋环后怕似的恸哭,“姐儿,您还笑得出来?要不是……要不是……”
秋环鲜有孩子气的跺了个脚,“奴婢都不知道该怎么好。”
顾瑾琼见着,抿嘴笑了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更何况你家姐儿我有天神庇佑,不怕那些.……”
这也是后话,方才姐儿可是比谁都反应激烈,都吐了。
两人正要走,李林虞匆匆从后面追上来,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愧疚,“瑾琼,我,我方才……”
她有言难语,踌躇在那里,手指都快绞成了麻绳。
顾瑾琼却想起前世李林虞的那封信,心潮澎湃,冲得一双眼突然温热得很,她忙笑着抢断道:“你来得正好,我正要谢谢你,要不是你,那陆嘉志只怕早就将我欺负了。”
李林虞一怔,圆圆的杏眼流露出不可置信的光,倏地,便大泪倾下。“你不怪我吗?”
她哽咽着,“要不是我轻信了陆郅,你也不会走上这条路,还有方才对峙的时候,我也没帮着你说话。”
顾瑾琼却擎着手帕替她拭,语气温温如流水,潺潺划过李林虞的心尖,“你有你的难处,我晓得,那毕竟是你的母亲,你怎能悖逆了她,更何况郭大太太是怎样厉害的人物,你同她呛声,能讨得了好?你母亲叫你不要说是好的,还有……”
顾瑾琼顿了顿,一忽儿的辰光,脑海走马观灯似的闪过前世李林虞的那些面目,或泣或悲或哀,那一副副不同的神情,最终汇成了眼前这个泪水斑驳的人。
她喉咙翻涌,如热浪在滚滚,“你怎么知道陆郅的心思呢?你只是觉得好玩,你只是想让我快些去找老太太,你只是不想那东西被日头晒久了,你只是被他们利用了……”
她没再说下去,是李林虞突然抱住了她,泪水涟涟的浇湿在她的肩头上。
“瑾琼,我当时真的怕,我怕你真的受了罪,那这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她的确一世都没心安,她最后都是病死的。
顾瑾琼忍住哭骂道:“作什么一辈子不心安,又不是你的错,你怎么尽往自个儿身上揽,你得多学学陆郅和李逵他们,心肠又硬又黑,还自觉不理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