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亦栀和林敬君看向彼此的笑颜，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是孙亦栀今天以来第一次瞧见林敬君正儿八经的笑容。
这让她想起在飞机上的场景。那会儿几乎被困意击垮的她，在迷迷糊糊中并未意识到那些人口中喊的“林敬君”具体是哪个人。
而如今眼前这张棱角分明的英气脸庞与飞机上那双深邃眼睛及如剑的浓眉重叠成了这个人的脸。
抛开那不苟言笑的气质不说，她不得不承认，林敬君是个英俊的男人，与国内娱乐圈当下盛行的“娘炮”文化格格不入。
或许这就是身为极具实力唱作歌手的底气吧。
“也可以试下听我的歌，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林敬君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
这是在向她宣传的意思？孙亦栀眨了眨眼，心下一阵不可思议。
但她还是郑重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应承。
林敬君以为她会伶牙俐齿地答应，或是一笑置之，唯一没想到的是她会一脸近乎天真的认真表情点头答应。
这倒显得自已像个恶作剧的人。林敬君罕见地脸微微一红，圈起手掌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一声，以掩饰内心的窘迫。
幸好，对面的人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
两人又聊了些关于音乐、声乐、乐器、唱片制作等方面的话题，孙亦栀均从专业角度及个人感受出发，言语间满是真诚和游刃有余。
丝毫感受不到她有任何紧张和拘束。
如果现在和她面对面而坐的人是李儒涵，那么她还会是这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吗？林敬君不着边际地想道。
他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甚至谈到了自已做音乐的理念。这是他鲜少会在私底下特意拎出来谈论的话题。
浅聊没意思，深聊又显得有那么一点装腔作势。
有多久没有这样卸下包袱跟别人谈及这些了？他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这样的聊天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即便是在相识的人面前，他也早已习惯罕言寡语谨言慎行。因为像他这样的人，稍微用词不当词不达意，就有可能被人无限放大、大做文章。
这个叫“孙亦栀”的女孩，看上去似乎比自已年龄小很多，可是却有一种令人安心释放内心的魔力。
一定是她在聆听他讲话时那专注而无邪的眼神所散发出来的力量。
叩叩叩——
门外响起一阵动作很轻的敲门声。
两人的谈话瞬间被打断了，林敬君嘴角的线条骤然冷硬。
“进。”
孙亦栀看见甜美可爱的前台小姐宝儿扭着纤细的腰肢走了进来。
宝儿看看脸色不善的林敬君，又看看眼角的笑意还未褪去的孙亦栀，用那跟本人同样甜美的嗓音轻声道：“Boss，那个，下一位到了哦。”
林敬君抬手看了看表，点头表示知道了。
时间就这样在他和孙亦栀的交谈中不知不觉溜走了。
孙亦栀识趣地站起身来，这次是真的要告辞了。
“那我不耽误你们工作了。希望你可以找到符合预期的音乐助理，再见。”
她少女般的目光落在林敬君脸上，眼睛清澈又明亮。那是与她身上的套装毫不相衬的目光。
“也祝你一切顺利。”
宝儿一脸狐疑地悄悄听着两人的对话。
这是当面通知面试失败的意思？可是她那寡言少语的老板怎么还和人家聊了这么长时间？都到了要靠她来催人的地步。
林敬君双手插兜，从沙发上缓缓起身，目送孙亦栀离去的背影。
至少这次她还说了“再见”，而不是像在飞机上那样，睡得那么沉，连邻座的人从座位离开时发出的响动都没能将她吵醒。
孙亦栀跟随宝儿的脚步往公司大门走去。
“不好意思，请问可以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孙亦栀这时才意识到刚才和林敬君讲了很多话，为此她喝了不少水。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时，却无意间看到了令她吃惊的一幕。
林敬君和宝儿亲密地抱在了一起，宝儿还一脸嗔怪地抬手轻拍林敬君的胸膛。
林敬君背对着孙亦栀。因此她看不见林敬君的样子和表情，只能从那件白色衬衫和那条一起坐过同一趟航班的灰色长裤认出这人的身份来。
洗手间的大门半敞开着，那两人抱在一起的画面就是这样从门缝硬生生挤进她的瞳孔之中。
尽管这样的画面只维持了短短一秒钟，却让她的大脑空白了几秒。
假如她是一名娱乐八卦周刊的记者，此时应该忙着举起相机捕捉这能够引爆网络的稀世画面，心情也该是如获至宝般的欣喜若狂。
她故意洗手洗了很久，微凉的自来水缓缓冲刷她手上的皮肤，让她逐渐平静下来。
待她推门而出时，那两人早已各散东西。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归位前台的宝儿道别。
“孙小姐，你这身衣服真好看，”宝儿朝她甜甜一笑，露出俏皮的小虎牙，日系短发更显得她可爱至极，“不过你本人比你的衣服还要好看呢。”
孙亦栀报以礼貌一笑，没有心思再跟宝儿闲聊。
方才因为和林敬君关于音乐方面的交流，竟让她有些忘乎所以，暂时忘记了可能错失李儒涵音乐助理职位的焦虑。
如今那担忧之情重现心头，来势甚至比最初时还要汹涌。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她暗暗握紧拳头。
在“心悦君兮”的经历恍若一场梦。她像清晨刚睡醒时那样，很快将那个奇异的梦境抛诸脑后。
回到酒店，她立即拨打罗总的电话，追问事情的进展。
“孙小姐，很抱歉，我们还没能联系上李儒涵老师那边的工作人员，他们应该正忙着什么演出或活动。请您稍安勿躁……”
“我想知道，李儒涵先生是什么时候跟助理候选人面谈的？”
“这个嘛……”罗总吞吞吐吐道，“是昨天下午的事了。”
“难道没有人发现少了一个人吗？还是说你们打算将错就错，能瞒多久是多久？”孙亦栀的语气听上去冷冰冰的，让久经沙场的罗总都不免有些发怵。
“当然不是的，我们也是今天才知道捅了这么大个篓子。”
“怎么可能呢……”
“是这样的，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经基本了解清楚了。”
罗总满是歉意地继续道，“是我们新来的同事不小心把你的资料搞混了，相当于李儒涵老师这边实际上是筛选出了四位候选人，然后把你归档到了林敬君老师那边。
这事说起来也是巧了，这两位老师刚好都在招聘音乐助理，刚好又都是委托我们承办……”
罗总后面的话孙亦栀已经没在听了。
她忽然反应过来，李儒涵如果是昨天下午约谈助理候选人的话，那么她也无法到场。
“由于艺人的时间非常难协调，因此不接受诸位时间上的调整，如未按时到场的话则视为自动放弃”——当初她收到进入最终一轮面谈的通知时，联系她的工作人员如是说道。
原来不论如何，她都无法抓住这个机会，和李儒涵的面谈唯有失之交臂的可能。
她胸腔的怒火渐渐平息。
倘若猎头公司的人没有出现工作疏忽，那么她将一点机会都没有。而如今，或许一切还有转机。
“如果有什么新消息，或者李儒涵先生愿意再抽时间跟我见上一面的话，请马上通知我，谢谢。”
说这话时，她已经恢复一贯的平静语气。
她凝眉思索良久。假如这条路走不通的话，她要不要再去找那个人帮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