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一天下来孙亦栀都见缝插针给林敬君送冰袋,可他由于忙着彩排,有效冰敷时间并不长,受伤的手臂根本扛不住长时间的剧烈运动。
而且他在返程的车上睡着了,或许孙亦栀担心会打扰到他,才没到后排给他继续冰敷。
车子抵达别墅时,手臂被撞击过的地方已经隆起一块,轻轻一碰就胀痛不已。
他下车的时候将外套搭在手臂上,心里盘算着睡前再从冰箱找根冰棍或易拉罐敷一下好了。
精疲力尽的众人一回到别墅就作鸟兽散,各自回房洗漱休息。
林敬君洗完澡正要找吹风机时,门被轻轻敲响了。
阿哲那家伙,该不会这时候想起来要买绷带了吧。
他将盖在头上的毛巾拉下来搭在肩上,赤着上身就去开门。
随着门缓缓打开,门缝不断扩大,一张脸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完整。
不是刘哲。
是孙亦栀那张素净的脸。
孙亦栀看着眼前裸露的胸肌微微一怔。
发达的胸肌轮廓厚实、饱满,胸大肌呈扇形,线条分明,适度隆起;胸小肌呈三角形,对称均匀,大小一致。
偶尔会有几滴未干的水珠顺着肌肉上的皮肤纹理缓缓淌下。
她的眼中再次出现一种孩童般直白的打量眼神。
就这么直勾勾的,不带一点回避和忸怩。
就仿佛在打量解剖实验室的人体标本一般。
这倒让林敬君先难为情了。他轻咳一声,明知故问道:“有什么事吗?”
他余光瞥见孙亦栀手上的冰袋了。边说边抬手抓起肩膀上的毛巾,往胸口来回擦拭,仿佛那里有擦不完的水珠。
孙亦栀回过神来,连忙收起那毫无保留的直白目光。
“那个……给你冰袋。”
她将视线落在林敬君的手臂上。果然,右手臂已经肿成一座小山丘。
她的双眉一蹙,刚洗过的白净脸庞上多了几片凝重的阴云。
“你真是比医院查房的护士还要准时准点。”
林敬君揶揄一笑。垂眸看她披散下来半干未干的的中长发,微微卷曲,脸上不安的表情也似乎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氤氲水汽之中。
她身上穿的是黑色波浪纹、米色底的圆领长款睡裙,长到几乎将脚踝都遮住了。只露出一点点脚上趿着的米色人字拖。
如此纤瘦的人,却穿了一件H版型的宽松睡裙,看着就像披了一件床单出门。
略显滑稽,却又看着可爱而慵懒。
半长的袖子刚好挡住了她的手肘。奇怪的是,她左手腕上仍戴着平日那只深墨绿色系的手表。
她嘴上说要给他冰袋,但手上却没有半点要递给他的意思。
她盯着他的手臂,“是不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或者请个家庭医生来检查一下。万一伤到了筋骨就麻烦了,你这几天还每天这么高强度的排练……”
林敬君还是第一次见她这张纠结的小脸和碎碎念的朱唇,暗觉好笑,但脸上还是淡淡的表情。
“不用,我清楚自已的情况。其实就是一点皮外伤,注意点就好。”
“可是你就是没办法注意一点啊。”她轻声嘟囔一句,似乎带有几分抱怨的意味。
“要不我在楼下大厅等你吧?我帮你再冰敷一下。等会儿你好了就直接……”
“直接在我房间吧。”他打断道,“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原以为孙亦栀会很为难,但实际上她只思索了一秒钟,应了一个字:“行”,然后就一脸从容地从半开的门缝中挤了进来。
林敬君眉梢微微一挑,轻轻合上房门。门锁细微的“咔哒”上锁声,在深夜显得格外明显。
孙亦栀站在沙发前不动了。
不大的沙发上三分之一堆了林敬君换下的旧衣物,三分之一堆了今晚和明天准备更换的干净衣裤,还有三分之一被他的背包、挎包等物品占据。
“那个……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收拾。”林敬君解释道,连忙一把将旧衣物扔进洗衣篓中,又把干净衣服丢到床上,迅速清理出一片“净土”来。
孙亦栀唇边噙着笑,往沙发上一坐。更像是从被单中钻出一颗脑袋和两条手臂的小小人儿了。
“你忙你的,我会负责帮你冰敷好。”说着,她就径自开始捏冰袋、摇冰袋、缠冰袋的工作。
看上去还真有几分护士的神韵。
其实林敬君并没有什么目前必须处理的工作,刚才只是他下意识地随口一说。
他没由来地不想让孙亦栀独自一人坐在大厅等。因为那里随时都有人会经过,会看见穿着滑稽睡衣的她,而这间别墅里,遍布豺狼虎豹。
他竟然用“豺狼虎豹”来形容他的乐队伙伴们。那自已又是什么?他自嘲地想道,或许他是比豺狼虎豹还要凶猛的野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只好打开电脑,接上MIDI键盘。
他忽然想到应该做什么了。将今天在飞机上创作的手稿录入到音乐软件,他在今天的彩排间隙中已经想好该怎么完善。
“你抢到这个哑光灰色的键盘了!”孙亦栀看见林敬君的MIDI键盘,顿时双眼放光。
这是该品牌方发售的限量版颜色,她当时紧张兮兮地蹲守在电脑边上,还特意让何安琪帮忙一起抢,何安琪则拉上了她的追求者们,但结果还是颗粒无收。
“唔,这个是品牌方送的。”林敬君对这个键盘的背景也略有耳闻。
他并不很在意这个键盘的外形,只是用过以后发现品质的确很高,这才一直带在身边。
孙亦栀一听这话,有点不服气地鼓起了腮帮子,“果然是同人不同命哦。”
林敬君被她这股首次显露的可爱劲儿袭了个措手不及,那句“喜欢的话就送你好了”差一点脱口而出。
暂时还不行,他今晚还得依靠它进行歌曲创作。
孙亦栀一边给他冷敷,一边看他仅用一只左手就熟练地操作着鼠标和键盘,不禁感到惊奇。
“你左手也用得这么好!啊,抱歉,吵到你了……”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
“有意训练过的。知道为什么吗?”林敬君侧头看她,脸上浮现一抹诡谲的笑意。
她知道他又要开玩笑了。这是她过去半个月断断续续总结出来的经验。
“你该不会想说,是为了右手暂时‘废掉’用不了的时候,左手可以顶上吧?就像现在这样。”
林敬君脸色微变。这是小小的恶作剧心思被人当面戳破的短暂慌乱和窘迫。
她调皮而得逞地笑了。心中暗忖,林敬君真敬业,筹备演唱会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并且在手臂受伤的情况下还不忘创作。
想到这里,她那上扬的嘴角转瞬间又耷拉下去。
林敬君的眼睛转回电脑屏幕上,眼中却仍看得见她那张笑颜的残影。
他说话的声音重新变得云淡风轻,“如果你是因为感激或者内疚,觉得我是为了帮你挡行李箱而受的伤,才对这件事这么紧张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