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想法？”林敬君放松了坐姿，把背部完全交给了椅背，鞋尖稍一用力，将椅子往后旋转，朝向孙亦栀。
大伙儿有出去抽烟的，有去接水的，还有去放水的，录音棚恰巧只剩林敬君和孙亦栀两个人。
原以为孙亦栀会谦虚地表示自已没什么经验，或者由于前期没参与所以不好发表意见，但没想到她直截了当道：
“我个人觉得曲目B确实挺适合她的。她节奏感和爆发力很强，唱低音也很轻松，rap部分很出色。不过音域方面略微有点窄，副歌部分往上走的话感觉还是不太够。”
她没有接着往下说，因为她还不清楚林敬君心中是否已有解决方案，也就没必要班门弄斧。
林敬君点头道：“没错，音域方面的确是彗霓的短板，个人的腔体共鸣能力也有待强化。”
他对孙亦栀的直接表达很满意。这让他们能够跳过客套的环节，直接切入主题。
同时，他也察觉到了孙亦栀有所保留。不得不说，这是一种聪明的做法。
比起他曾遇到过的某些所谓专业人士要更明智，不会一上来就疯狂点评，极力输出自已的观点，以至于容易脱离眼前录音歌手的实际情况。
“那你觉得怎么改进比较好？”
果然，孙亦栀早已思考过对策。她的回答毫不含糊：
“后续这首歌大概也是作为唱跳曲目吧？现场演唱的话会更加吃力一些。我在想副歌部分是否可以和别的擅长高音的歌手或和音师合作？呈现出来的效果或许会更好。”
林敬君摸着下巴思索。
他不是没想过这种方式，只不过他心中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他本可以与李彗霓合唱。但考虑到这首歌是为李彗霓量身打造的，需要避免喧宾夺主的情况，于是他自已也就成了备选项。
今天也是想要听听李彗霓录音的状态，再考虑是否有必要增加合唱或和音。
“要不……你试试看？”
林敬君为自已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吃惊。同样吃惊的人还有孙亦栀。
她下意识地低吟一声，像机器人般眨了眨眼。
林敬君发现她每次听到或看到什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古灵精怪的表情。
“这首歌更适合女声来合唱或者和声。待会你给彗霓和一个，正好验证一下你的方法效果如何。”
孙亦栀没想到林敬君会提出如此要求，毕竟刚才她提出方案时并未将自已纳入解决问题的人选名单之中。
不过她也并未欲迎还拒假装推辞，稍一思索便爽快答应了。
再怎么说，和音是她的老本行。
况且在她听来，林敬君的意思是现场人员当中只有她和艾玛珊是女的，而艾玛珊并不会唱歌。
加上只是让她试试看而已，若是效果还可以的话后续再找专门人士专门录制便是。
林敬君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需要先开嗓吗？”
孙亦栀摇头道：“时间有点紧迫。我们先快速确认人声和声编曲，然后我做一些简单的呼吸练习和发声预热就好了。”
模拟考试而已，又不是真的上战场。
临时加入人声和声存在一定风险和挑战性，然而林敬君却几乎全盘采纳孙亦栀关于副歌部分的人声和声设计和编排。
他暗暗惊讶于她快速成型的方案，以及几乎完美契合他写的这首歌曲的旋律，无论是节奏特点还是情感表达，都恰如其分。
李彗霓返回录音棚的时候，屁股后面还跟着宝儿。
不知为何，孙亦栀觉得今天宝儿脸上绽放的笑容比平日里还要更加甜美可爱和灿烂。
宝儿笑眯眯地递给李彗霓一个琥珀色带盖马克杯，又笑眯眯递给林敬君一个竖纹带吸管的玻璃杯。
这大概是辛苦唱歌、辛苦讲话的歌手才拥有的特殊待遇。
李彗霓接过杯子，感激地朝宝儿笑了笑。
孙亦栀偷偷清了清嗓子，与林敬君的讨论和简单的发声预热让她有点喉干舌燥，后悔刚才没去把自已的水杯取来。
眼下休息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
算了，忍耐一下吧，等和声完成了再回去喝水好了。
她命令自已的目光从李彗霓手上那个可爱的杯子上移开。
这时，一个距离很近的低沉声音横空出现，“水给你。”
林敬君头也不抬地将宝儿送来的玻璃杯推到孙亦栀面前，又补充了一句：“杯子都清洗消毒过的。”
孙亦栀刚要摆手谢绝，林敬君已经抬起头看着她，“Emma姐那里有我的水杯。”
他预判了她准备婉辞的理由。
孙亦栀懵了一下。话已至此，她似乎再没有什么拒绝的托词。
“谢谢。”
于是她不再客气，捧起了杯子。
端到手上才摸到，玻璃杯上有突起的纹路，举到面前仔细一看，是烤花的“JUN”三个字母。
公司专门订制的杯子？孙亦栀不着边际地想着，之前好像没见过。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用玻璃吸管，而是掀开杯盖，咕咚咕咚畅快淋漓地喝了两大口。
还是熟悉的胖大海和枇杷的味道。
“彗霓，稍后Elita给你和一段试试看。”林敬君向李彗霓交待道。
李彗霓满脸困惑地环顾四周，“谁是Elita？”
于是孙亦栀一把将玻璃杯放回原位，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我是。”
李彗霓再次打量眼前这个比自已个子略微低一点的女孩，酷酷地点头示意道：“抱歉，我刚才只听到Emma姐介绍你叫小栀。”
李彗霓以为是自已听漏了。孙亦栀本想解释艾玛珊都不一定知道她这个英文名，但一想到可能还要连带林敬君解释为什么会这样称呼她，也就只好一笑而过。
她没想到李彗霓一句疑虑都没有提出，比如为什么要让这个新来的音乐助理和声。
众神归位。所有人都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
孙亦栀从容自若地与李彗霓一起进入录音室，看上去没有丝毫紧张的痕迹。反倒是李彗霓脸上还隐约显露出紧绷的神色。
孙亦栀熟练地抓起耳机，与李彗霓对视一眼，不知怎的，这两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孩竟如同老友般相视一笑。
一个恬静，一个英气；一个扎着马尾，一个利落短发。构成的画面却出乎意料的和谐，令人瞩目。
原本还有点紧张的李彗霓深吸一口气，表情和眼神明显松弛下来。
林敬君隔着玻璃朝她们比了个手势，准备开始。
两人闭眼仔细聆听耳机中的伴奏，随着旋律轻轻摆动身体。
副歌部分伴奏来临时，孙亦栀和李彗霓同时开口，出来的声线和音调截然不同。
李彗霓低音深沉有力，温暖瓷实；孙亦栀高音明亮，音准准确，音量恰到好处。两人的声音融合得很好，音色相互补充，产生如丝绒与瓷器交织般的美妙效果。
通过孙亦栀和声的变化，进一步强化和丰富了主旋律所表达的情感。
林敬君和录音师TU也互望一眼。
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这是李彗霓今天首次完整地唱完一大段，而未被林敬君打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