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亦栀看着前面又蹦又跳又唱的何安琪，双眼迷瞪。
眼前偶尔还会出现两个何安琪。
才凌晨两点，她已经开始犯困，看人看物开始重影。
曾几何时，她可以通宵达旦地与何安琪蹦迪或K歌，整宿不睡对她来说也只是小菜一碟。
然而现在的她熬不动夜了。
还在倒时差的何安琪正处于最精神最亢奋的阶段，握着麦克风声嘶力竭地唱着歌。
虽然她是超模，但她的业余爱好是唱歌，以及假装自已是拥有万千观众的歌手。
只可惜她在唱歌方面的天赋实在有限，歌声也跟平时说话的大嗓门毫无二致。
而观众几乎从来都只有两个人。
孙亦栀和严启屿。
除了这两人，没有其他人可以忍受她握着话筒放声高歌超过一首歌的时间。
严启屿侧首去看眼神迷离的孙亦栀，笑着摇摇头。
“我先送你回去吧，你都快睡着了。”
孙亦栀一听这话，一个激灵又清醒了那么一下。
她强撑开双眼，“不，不用，我只是生理性犯困，前两天没睡好……”
听见两人交谈的何安琪转过身来，用话筒指着孙亦栀。
“走了，回去睡觉啦！”
孙亦栀很清楚何安琪根本还没过瘾，摆摆手，边说边往沙发上倒。
“这个夜我还能熬，你的歌声就是最好的白噪音。让我小小地眯一会儿……”
后面的话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她踢掉高跟鞋，双腿往沙发上一缩，脑袋靠在距离严启屿大腿二十公分远的自已的臂弯上，一秒入睡。
何安琪与严启屿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一个继续扯着嗓子唱歌，一个按铃叫来了服务生。
“帮我拿一张毯子。对了，还要一双拖鞋……
没有？那就出去买一双，要最舒适的。”
明明房间里已经很吵了，可严启屿还是走到门口放低音量交待服务生。
很快服务生就送来一张羊绒薄毯和一双拖鞋，严启屿将毯子轻轻盖在孙亦栀身上。
又俯身将倒下的那只高跟鞋扶起，和另一只摆放整齐，再把拖鞋搁置旁边。
他随手抄起一个抱枕，轻轻托起孙亦栀的脑袋，将弯曲的手臂拉了下来，再把抱枕塞进去。
这样手就不会被压麻了。
熟睡中的人儿鼻息均匀，长长的睫毛偶尔伴随何安琪将破未破的高音微微颤动两下。
“你再看就成望妻石了。”
何安琪冷不丁对着话筒来了一句。
严启屿回过神来，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你也太偏心了吧？我怎么没有拖鞋？”
何安琪瞪了严启屿一眼，“我好歹也是你的朋友吧？”
严启屿不慌不忙地抬头看她，“如果给你拖鞋你愿意穿的话，你想要多少双我都立即给你运过来。”
之所以那这么肯定，是因为严启屿深知她的习惯。
在外面一定要穿高跟鞋。
理由也很简单，高跟鞋可以充分修饰她的腿型，并且让她保持超模的气质。
何安琪吃味地撇撇嘴，无话可以反驳。
“唉——”
她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放下话筒。
“唱累了，休息一下……你们有什么进展吗？”
严启屿苦笑道：“好歹恢复成以前那种交往模式了，这算不算？”
何安琪自我击掌一下，“那怎么不算呢？那可不容易啊。”
两人当着孙亦栀的面还能如此肆无忌惮地聊这些，正是因为他们都足够了解这个人。
一旦睡着了，雷打都不会醒。
“我没什么别的奢望，可以和她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那就足够了。”
严启屿垂眸看着孙亦栀安睡的模样，温柔无限。
“哎唷，真是受不了你！”
何安琪夸张地搓了搓胳膊，假装手臂上全是鸡皮疙瘩。
严启屿这些年来早已习惯何安琪不留情面的调侃和戏谑，因而并不觉得难为情。
“那……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有一天她有喜欢的人了，但那个人不是你，你怎么办？”
为了表示这只是随便聊聊，何安琪摆出平时开玩笑的吊儿郎当架势。
严启屿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样。我没那么伟大，回答你说我可以笑着祝福她。
这很矛盾。我既想她幸福，又希望自已是那个陪在她身边的人。”
而自已，或许很难成为那个人。
他脑海中莫名出现了演唱会上王子和美人鱼紧紧相拥，以及刚刚在舞会上林敬君搂着孙亦栀跳舞的画面。
唯美，而刺目。
让他心底生出难过和不安。
刚进入古堡，孙亦栀见到林敬君时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他能感受到两人之间似乎弥漫着古怪的气氛，根本不像一般的同事、朋友或上下级关系。
后来不知怎的，孙亦栀又和林敬君谈笑自如，那双原本静如止水的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
就像一个和另一半闹别扭又和好了的女孩那样感性，充满喜怒哀乐。
长大以后，严启屿从未见过情绪如此多变、活泛的孙亦栀。
尤其是在她的家庭发生变故以后。
哪怕在何安琪面前可以很放松地做自已，她也从来都是情绪稳定的人。
这也是她为什么看上去总是比同龄人成熟和稳重的原因之一。
何安琪又叹了一口气。
“好吧。还好我没遇到像你这样痴情的男孩子，不然我可得陷进去喽。”
实际上她很能理解孙亦栀对严启屿这样完美的男孩为什么没有“爱”的感觉。
看着对方长大，太熟悉彼此，会让人失去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可这同时也让何安琪不明白为何严启屿会笃定自已喜欢孙亦栀，还持续那么多年。
或许爱情就是那么奇妙，不按常理出牌。
否则孙亦栀也不会在回国后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内就喜欢上了林敬君。
“哎呀不说这些了……”
何安琪努了努嘴，示意严启屿拿起另一支话筒。
“来吧，下一首歌是男女对唱的，join me！”
严启屿探身去取话筒，心中在琢磨明天早会之前应该喝哪一款咖啡比较见效。
一个五音不全和一个唱歌平平无奇的人在对唱情歌；
而那个音乐专业、歌声动听的人则躺在沙发上陷入沉睡。
等孙亦栀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
她感觉自已只是闭了一下眼又睁开，结果时间就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眼前是打横的何安琪和严启屿各自站在一边，以及中间还在播放歌曲MV的大屏幕。
不知是巧合还是这首歌的旋律将她唤醒，此时音响里正在播放林敬君的《人鱼搁浅》伴奏。
这是她这段时间听过最多、最熟悉的歌曲。
MV里打横的林敬君看上去比现在年轻、青涩许多，不变的是那双深邃且略带忧郁气息的眼睛。
孙亦栀不经意地勾起唇角，撑起手臂起身，让眼前的一切呈九十度旋转回正。
身上的毯子滑落下来。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似乎是在与几年前的林敬君对望。
感觉很奇特。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这首歌的MV。
她沉浸在大屏幕之中，甚至都没发觉何安琪瞅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这首歌结束，她才如梦初醒。
“你醒啦！”何安琪咋咋呼呼地吼了一句，一屁股坐到她身旁。
“啊，我居然睡了这么久。”
她把腿从沙发上挪放下来，发现高跟鞋旁有一双拖鞋。
抬头去看严启屿，笑道：“谢谢。”
不用问，她就知道这一定是向来体贴的严启屿的杰作。
严启屿也笑了笑。
她看出这抹笑容背后带有几分苦涩，也不由得感到失落。
何安琪见状，连忙又叫道：“走啦走啦，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也困了。”
果然是三人行，必有一个和事佬。
负责调节气氛，改变气氛恶化的走向。
她算是看清了，这两人根本就不可能回到从前那种毫无顾忌的相处模式。
一旦有一个人爱了，就会有所期待，然后有人会失望，有人会内疚。
严启屿坚持亲自送她们回各自的住处。
车上三人忽然就陷入诡异的静默之中。
何安琪的眼睛偷偷瞟向另外两人。
严启屿专心驾车，看上去心无旁骛。
孙亦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掏出手机。
她打开社交软件，满屏都是打上“林敬君把自已送给郑曼瑜”热搜词条的内容。
心里咯噔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