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明日还有六个时辰,我已经不想再为这些真真假假的事情浪费精力。
我默语叮嘱炎谈:“人各有志,莫强求。老太太已给替武蔚上药,他没事,你不用特意过来。水云间消息多,多留意鬼愁林。”
炎谈没有回应我,而是向秋白说:“算我对牛弹琴。你若要装,便一装到底,千万别前功尽弃。最后,神喵托我向表哥带句话:沙羽是麻色神喵。”
说完,炎谈踏着树叶离开,步伐轻盈。只是那方向,分明是谢府。
劝人容易劝已难,炎谈怎么行事是她的自由,是我强人所难了。
炎谈默语道:“神喵,我们打个赌,赌秋白会追上来。我若赢了,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哪儿有心思打赌。能回答的,不用打赌也会回答;不能回答的,刀架脖子上也不会回答。
几次眨眼的功夫,如炎谈所料,秋白开始追逐。
炎谈忽快忽慢,秋白故意和她保持十来步。
炎谈说道:“小蔚说你快如闪电,轻功也不过如此嘛。”
此话对秋白没有丝毫作用,秋白还是保持十来步,两人离守卫越来越远。
脸上挂彩的守卫着急了,跳上房顶大喊道:“面具兄弟,不是想进屋吗?姑娘等着你呢。”
随后我无意间瞥见,他挤出笑容跳下来,掏出碎银子,扔给旁边的守卫,说:“愿赌服输,明日休沐记得请兄弟我喝顿大酒。”
旁边的黑脸守卫任凭银子掉地上,捂住眼睛,蹲地上哭着说:“有今朝没明日,一想到顺子和小黑就难受,出生入死的兄弟,说没就没了。”
脸上挂彩的守卫利索地捡起碎银,塞进黑脸守卫的手里,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拍着他的肩说:“兄弟,站起来,不能给人可乘之机。今日把悲伤和痛苦藏起来,明日我们纵酒狂歌,不醉不归。”
炎谈的八师兄带着几个轩辕派弟子已赶到,停在离守卫十来步的地方。
另一边,不知何时,秋白已经抢下包袱,超过炎谈。若不是两人的轻功不俗,身如幻影,只会被当做两个傻子当街赛跑,嬉笑玩闹。
“神喵,秋白去谢府。你和小蔚都会没事的。”炎谈默语道。
“你俩的古怪举动,是在传递消息?”我问道。
“这是蜂舞,没想到秋白会。”
“谁教你的。”
“小时候不学无术,师叔收拾我,不让说话,教我用这个打发无聊。”
又是那只会逃避的缩头乌龟!
“想问什么,赶紧问。”我默语道。
“能不对我用读心术吗?有事瞒着你。”炎谈问得小心翼翼。
从告诉炎谈我能读心她开始,只对她用过一次读心术。她这么问,问得我不想再搭理她。事事较真伤和气,求人总是矮三分,只求炎谈能救醒武季月。
“好,依你,坚决不用。我知道的越少,麻色神喵知道的就越少。”此话既是说给炎谈的,也是说给自已的。
“秋白去谢府,有想和他说的吗?”炎谈问道。
“取心之前,取下盘婵。老太太或许知道如何取盘婵。国师、沙羽、花秀行、你师叔,四方势力之中,不知道老太太属于哪一方。劝你离开为上。”
“不,姐姐第一眼肯定想见我。若有张师爷的行踪,还请告知。”
真不确定现在默语对话的是不是真炎谈,她的话变少了,少到我不适应。
张师爷的行踪,查探良久,已经不在我的可视范围内。找张师爷的过程中,却发现之前那个江湖道士。
道士搭了个台子,大肆宣扬,鼓动人们前往鬼愁林。大意是说鬼愁林昨日的异象乃玉蝶所致。今夜恰逢天狗食月,是玉蝶点石成金最容易的时候。天时地利人和,三个占两,富贵险中求,狭路相逢勇者胜,冲冠一怒博前程之类蛊惑人心的话。
谣言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信,而且是不少人信。锦溪城里的江湖人士、平民百姓,甚至沿街乞讨的乞儿,陆陆续续出城,前往鬼愁林。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沙羽刚知道唤醒朱砂的方法,不可能提前安排道士散布谣言。
国师、花秀行、师叔是谁安排的道士呢?师叔逃离锦溪城是因为国师。那么,一直躲在暗处的国师,极有可能在此地。
花秀行与国师,真的如秋白所说,不是一丘之貉吗?
“事到如今,为何放不下对花秀行的偏见?”脑海里传来麻色神喵的声音。
“我对他有什么偏见?哼,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吧!”
“我和武蔚也是一伙的。”麻色神喵道。
“少在这儿诡辩,孰是孰非我看得清。”
“无形的偏见伤人于无形,好在你对他有偏见是他故意为之。多说无益,花秀行的苦你不懂。”
“行行行,你们一个两个都有苦衷,个个自讨苦吃。大路两边,各走一边,我都快死了,吃苦别带上我。”我慵懒地对麻色神喵说道。
毫无征兆地,视线被强行转移到沙羽的房间。来不及多想,我聚精会神地将视线转移到谢府。可是一旦松懈,视线马上转到沙羽的房间。
“还我自由。”我怒吼道。
“不必白费力气,顺天知命而已。”沙羽虚弱地说道。
沙羽的声音弱得如蚊虫飞舞的嗡鸣,不及疏影从他手中落地的声音。
可恶,沙羽(麻色神喵)不但用最弱的身体做最狠的事,还用最小的声音回应满腔愤怒。
“羽弟,玉露百灵为何会让你体内的毒性更强?你可知解毒的方法?”花秀行凑近问沙羽。
刚才那话不是对我说的,气得我踹了天将两脚。
沙羽的血无声无息地从嘴角流下,像没牙齿的婴儿流口水般畅通无阻。病床上的沙羽已经弱到没有吐血的力气。
等等,他要是毒发死了,我还来得及救武季月吗?
“是药三分毒,玉露百灵是解药也是毒药。花兄不必介怀,亦不必追究任何人。弟盼今日良久,能与兄道别,足矣。”
“既知张师爷给你下毒,为何不早说?”花秀行一只手扶着沙羽,一只手擦拭血迹,着急地问道。
沙羽微笑着闭上眼睛。一滴泪滑落,顺着脸颊流到嘴角,与嘴角的血融为一体。红色的血泪滑到脖子,停留在同样颜色的朱砂上。不知何时,沙羽将朱砂戴在了脖子上。
花秀行发疯似的扯下朱砂,大叫:“你的命,我救得了第一次,一定能救第二次,不要放弃。”
“麻色神喵,你在干嘛?为何非要我看到这些?”我在心底质问。
“自然是为了让我能全心全意接替你。”麻色神喵严肃地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