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梁雁南带着唐灵往后倒退几步。他对曾祖没有记忆,只在族谱上见过这个早逝的曾祖姓名。
梁维新单手撑地,两膝跪地,一手由崔柯搀扶后,他才从地面上狼狈起身。他拍打身上的尘土,眼角余光不住地瞄向唐灵。
梁雁南在商场上打拼多年,爱腾梅是他一手缔造的商业帝国,对于像梁维新这样不算隐晦的视线,他自然立即敏锐地察觉了。他面上露出十分不快的神色,抬手打断梁维新的视线。
梁维新神色恍惚地收回视线,“我是梁振华当年在康州雇佣的仆人的后代。梁振华当时叫我曾祖送信回乡,然后在乡下等他。但我曾祖等了几十年,都没等回他。”
梁雁南面色古怪地听着,“一百多年前的事,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梁维新咳嗽几声,见鬼师的血是鬼魂精怪的天生克星,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虚弱。他忍不住向后依靠在墙面,右手勉力支撑在栏杆处,说:
“跟我有关系。我曾祖是孤儿,被梁振华改了姓名。他建国后,自觉不再是梁家的仆人,所以想找到梁振华拿回卖身契。他等不到梁振华,便让他的后代——我们继续寻找梁家的人。”
“然后呢?”梁雁南对于这个离奇的故事,有些怀疑。这个故事听起来,十分荒诞,像是骗局。他好奇眼前的两个年轻人,企图从他身上骗走什么。
梁维新的全身血液都在燃烧,他在烈焰中被炙烤。接近千年的岁月,他从未像此刻那么清醒。他舌尖渗血,吞下一口血,张口说:“他要梁家后人说一句话。
这句话是:梁维新,你不再是梁振华的仆人,你自由了。”他的喉咙开始胀痛,近乎不能呼吸。
梁雁南听完,他觉得这两个年轻人真是十分荒唐,与此同时也有点迁怒于负责这场活动的部门,正是这个部门的疏忽导致了现在如此怪诞的局面。
让他不得不在陪两个疯子聊天,同时他们差点伤害了唐灵。梁雁南紧皱眉头,嘴角向下,将唐灵挡在身后,拿出手机,滑出通话页面准备拨打电话。
崔柯高声打断,“梁总!”
梁雁南不耐地看向,在刚才谈话中一声未吭的少女,他极力压下心中的烦躁。少女漆黑的眼瞳里有冰冷的光,忽闪而过,像素来不详的黑猫眼瞳。
“梁总,您曾祖的墓您回国从来没去过吧。墓穴年久失修,正在惊扰先人的安宁。正是这件事,导致您最近气运不佳。如果,今晚您能减少您曾祖的遗憾,我相信您所忧虑的事情,在今晚必有转机。”
年纪轻轻的神棍也敢在他面前招摇撞骗。梁雁南顿感气愤,这场活动的负责人必须要为今晚的事负责。
“如您不信,请看。”崔柯指向走廊高挂的一整排黄色灯笼,里头都是由一根蜡烛点燃照亮的。
她手指一点,“梁家曾祖,如果您想您的子孙完成您的生前所想,请您让蜡烛熄灭后再次亮起,以此为证,重复三次。”
而后灯笼里的烛光,如此熄灭点燃,重复三次。明明灭灭的烛光,映照在走廊中的四人面庞上。与唐灵相握的手掌,此刻正沁出细腻的汗,唐灵感受到了梁雁南内心的震动。
“说吧。雁南,一句话而已,没什么含义的话,不浪费什么。”唐灵递给梁雁南台阶。
梁雁南环视周围,沉稳的声音响起:“梁维新,你不再是梁振华的仆人,你自由了。”
话音刚落。走廊上的一排灯笼烛光大盛,像是对梁雁南的肯定。崔柯眼皮下垂,实际上是用余光警告漂浮在半空的游魂。她嘴唇微动,几句话轻不可闻地说出。
“别玩了,再玩玩脱了,你们仨当人祖宗当上瘾了是吧。给我滚。”
三胞胎吹气吹得腮帮子都疼了,没想到崔柯翻脸不认账,一句好话都没有,就想让他们走。三胞胎中的四银五宝,正准备再闹腾出什么。
只见崔柯,露出破皮的手指头,对准他们仨就要……说时迟那时快,三胞胎一溜烟跑了。他们可太知道这厉害了,那个千年老鬼都快死得不能再死了,竟然还痛成那样,这血一点儿都碰不得。
梁雁南对于未知的事,总是心怀敬畏。他顿觉眼前的少女神秘莫测,正想再说些什么。梁维新痛苦得呻吟出声,崔柯忙不迭要将他带离现场。
她不敢再伸手去触碰梁维新,梁维新体内的那滴属于她的血,感受她的身体后,恐怕会更加躁动。
她转身面向梁维新,以身后两人看不见的角度,掏出衣兜里的黄符:“安神定魄,凝聚心神,结。”
黄符亮起微凉的银光隐没在梁维新胸前。
梁维新低哼一声,他能呼吸了。
“你一个人能不能走?”崔柯问。
梁维新尝试着动动手脚后,他点点头。他的视线再次不受控制地落在唐灵身上。在近千年后,他知道了他的罪孽。
他微微抖动着嘴唇,“婉婉,我错了。我终究是错了……我确确实实是可笑可恨的负心人,为了自已权欲将你我的感情当成了祭品……荒唐啊荒唐……”
崔柯听见他的喃喃自语,扭头,将视线落在唐灵身上,毫无探究之意,只是想看清唐灵的模样。她明白了,一切都很明白了。
“闭嘴吧。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你迟了八九百年,你的这坨深情狗吃了都坏肚子。快走,再表演深情,你从此过不了清明。”崔柯对梁维新腻腻歪歪的深情,只觉恶心。
“你动作再不快点。你自已留在这里吧,我走了。我都后悔帮你了,陈世美跟你相比都逊色。”
崔柯转身就走,梁维新拖起残破的身躯在她身后追赶。
两人动作匆忙,容不得梁雁南再多说一句。他想上前追赶,手机铃声响起,接起电话:“梁总,成了!梁总,成了!我们……”
梁雁南挂断电话后,像个毛头小伙子似的,一把抱住身旁的唐灵。两人在原地转圈,他激动地说:“灵灵,我们的事业又要迈上新台阶了!”
接着他松开唐灵,掏出口袋中的戒指,单膝下跪:“灵灵,这一枚戒指,在你我相遇之时,我已预感到你会是它的主人。但,我总是错过将它给你戴上的机会。
六年前,你为了理想远走异国,我不愿意用它束缚你。三年前,你说你喜欢你现在的生活,我害怕它改变你,所以我将它默默收起。现在,我想明白了。它只代表了我对你的爱与承诺。
唐灵,你愿意跟我携手相度这一生吗?”梁雁南从未如此不自信,喉咙不自觉吞咽口水,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声。
时间缓慢得如同一个世纪。
梁雁南等来了那一句。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