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根据易林的供述,刘小羽的尸体从刘家已荒废的菜地挖出。开挖现场的菜地,没有人再种菜,但却长着十分旺盛的南瓜苗。经过检查,法医确认了死者的身份。易林的案件性质恶劣,移交给了市里。
崔柯大白天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跟身旁的黑伞说:“刘小羽,你过几天是不是能走了哇?”
刘小羽躲在黑伞下,笑成了一朵花,双手捏住一缕头发不停地抚摸:“是的呀。哎呀,原来有了自已的头,是这样子的。你看,我的发质是不是可好了。当年,我也算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小美人。”
崔柯听到这些话,难受地直皱眉。自从易林的事情结束后,刘小羽比以前还爱唠叨,动不动就追忆往昔,时不时提起自已若干个,无法求证的美人事迹。
这时,吕阿奶迈着小碎步,从房间不紧不慢地走出来。崔柯坐直身体,再侧头看伞下的刘小羽。果不其然,她已经跑了。
吕阿奶坐上了另一张躺椅,再慢腾腾地躺进椅面,说,“小柯。”
“嗯?”崔柯立即回应。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易林的观音灰,符咒都没用?”吕阿奶前阵子一直对崔柯的这个问题,闭口不言。
今天她却突然自已提起来了。崔柯当即说:“是想知道。”
“那你是决定走这条路了?”阿奶自问自答,“是了,这些你该知道的。观音慈悲,易林,刘小羽,都是一样的,是人是鬼都是众生。
所谓的符咒与观音灰,束缚不了易林内心的邪恶,自然也不能桎梏刘小羽的仇恨。再说了他估计也没认真研究,没背些《千手千眼咒》《金刚经》,没诚心…… ”
话音刚落,吕阿奶拿起桌上的蒲扇,一晃一晃地给两人扇风。她苍老的面孔显现出一种哀伤,“我快死了。之前,我总担心在我死后,小莲要交给谁。左思右想,好像交给谁,我都放心不下。
现在好了,她可以跟着你。她很好很好,好到我都不忍心拒绝她那时的请求。那年,我还年轻,时局又动荡,想不到太长远的未来,想不到我会死……”吕阿奶的语气是往常难见的轻快,嘴里说着生死大事,却好像在讨论今天的黄昏景色。
崔柯被这番话,吓哭了,她呜咽着说:“阿奶,你得什么病了。我现在带你去大医院看,你别死。我不要你死了,我们去省城,省城不行,我们去北京……”
她揪着阿奶的袖口,像刚来这个家时那样。阿奶被崔柯说来就来的眼泪弄得不耐烦,她使劲地往回抽被崔柯揪住的袖口:“不是现在。别哭了,我没病。阿奶我都85岁了,不就是快死了,你给我放手……”
崔柯在阿奶的解释下,止住了抽噎,但一时激烈的情绪还未收回,所以正在时不时地打嗝。
“额,你没病,额,为什么骗我。额,我下个月要去复读了,额,我额,要走出小镇,额去省城,见大世面额,成为城里人额……”
“晚啰。”吕阿奶躺在摇椅上,面孔朝天。此时,火红的晚霞照亮了灰蓝色的天空,不时还有归巢的鸟群在半空盘旋。
她抬起左手指向院墙,“你看。又有来找你伸冤的了。”
崔柯顺着阿奶的手指头,看见了院墙上弯背弓腰的男人,一根清朝的长辫子,垂落在他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