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煜的别院中,昏暗的走道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最里面的密室,一人盘坐在昏黄的油灯下,闭目养神,神情怡然。
他其实猜到了此次被抓,估计是之前那晚上,那个夜探相府的女贼听到了他说的话,不过,他暗笑道,那些偷听到的话,怎么能作为证词!
“冯院判好兴致啊!如此处变不惊,果然名医风采!”景煜笑道。
坐着的人睁开眼睛,望向来人,笑道,“殿下,不知老臣所犯何罪?”
“哦?真的不知?”景煜站在他面前,看着他衣冠依旧整齐,虽然坐在一堆草堆里,却并不慌张狼狈。
“要我提醒一下冯院判吗?吴奎一事,你作何解释?”
“什么吴奎?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好吧!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带上来!”
说着身后属下带上一个中年男人,看到冯渊,道,“就是他!那天在我们那里喝酒,我亲眼见到他和吴指挥使一起的!那日我正送小菜,无意间看见他背过身去往酒杯里倒了药粉之类的东西。”
冯渊却叫道,“你胡说!刘老板,我往日也没少过你酒钱吧?何必授人指使,污蔑于我!于你有何好处!”
“我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刘老板也叫起来。
冯渊向景煜笑道,“英王殿下,就凭这个市井小人一面之词,您就要定我的罪,未免不能让人信服!”
景煜笑道,“不过至少说明你曾和吴奎去过这家酒馆,而且是在他死的当天!”又挥手让属下把刘老板带下去,叫过阿七,“带那个人上来!”
冯渊此时心里一跳,难道又有什么证人?
只见景煜身后又闪出一人,冯渊面色变了。
那人被蒙着头,一身宫女打扮,一直挣扎不停,嘴里喊叫道,“你们可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可是贵妃身边的宫妇!你们真是胆大包天!”
冯渊心道,深宫禁地,竟敢把宫女带出来,这英王手段当真了得!只是这样做,他怕不是疯了?就为了一个吴奎?
但嘴里还是说道,“殿下这是何意?”
“看来还是不承认啊,”景煜说着,示意阿七把宫女的头巾摘下,道,“冯院判不认识吗?”
那宫女先是愣了一下,看到冯渊,想说什么,却又不敢。
冯渊低下头,“殿下还真是用心良苦,这样下九流的手段都用来对付老臣了!”
“哈!比起你们的手段来,本王还真是自愧不如!”景煜笑道,转而沉下脸来,“冯院判,你也听说过我阿修罗的名号,我给你十二个时辰时间考虑,想好了就说一声,否则的话,这怕是你最后一天见到你女儿!”
有人走进来,向景煜悄声道,“殿下,陛下召您进宫。”
景煜点头,让手下把那宫女带走,吩咐阿七,“派人在这儿盯紧。”说着,低下头来盯着冯渊的眼睛, “冯院判,奉劝你一句,你还是仔细考虑一下本王的话!”
冯渊此时只觉遍体生寒,英王眼中的冷意,让他瞬间觉得血液凝固起来,但还是强撑着,“殿下,你不能这样关着我,我是朝廷命官,一旦有人发现我失踪,定会上报的!”
“哦?呵呵”景煜直起身子,“冯院判放心,上报定会上报,只是你的失踪又和本王有什么关系呢?”
说完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冯渊的嘶叫,“不!你不能这样!英王,英王,梁景煜!你不能这样!”
阿七看着他疯狂的样子,冷声道,“你毒杀吴奎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自已会有这么一天!还有,别叫了,喊破嗓子也没有人会听到,劝你还是省着点力气,好好想想殿下的话。”
景煜走在高高的宫墙内,想着如何对答父皇的质问。
父皇急召他,不用想也知道是郑元启告了状,今日早朝他就想参自已一本,无奈父皇身体不适,罢了朝会,那郑元启便进宫,想是在父皇的养心殿里又给自已上了眼药。
此番定是会承受父皇的雷霆震怒了。
只是他不后悔。
如果时间倒流,昨日之事再发生一遍,自已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六年之前护不住南星,自已用了六年才慢慢变得强大。
如今自已哪怕被父皇责罚,也定要护她不受任何伤害。
他抬眼,两边宫墙夹着的天际上飞过一群鸽子,呼哨而过。
他长吁一口气,羡慕地望向那群鸟儿。
每次进宫,都让他觉得莫名的压抑,即使这里住着世界上本应该是最亲的人,自已的父皇,但他却从来没有感受到过亲近。
从前如是,现在亦如是。
他眼中的父皇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却从来不是普通人家的父亲。他也知道自已从来不是父皇所宠爱的那个孩子,即使自已南征北战、军功在身。
以前自已一度非常羡慕太子,能够得到父皇宠爱,但后来渐渐习惯了,也许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吧。只把父皇当作君主,也没有什么不好。
他自嘲地笑笑,调整好心态,应对即将到来的暴风疾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