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崔府那长子就要出殡,江涟漪两人去了崔氏探查,想去查探一番,确定那崔氏长子真正的死因。
两人并不在受邀之列,于是来了后院。
“镜台,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做不出这种事。”
秦翌坦然道:“修行之人一味墨守成规只会囿于原地,随势而动才是上策。”
江涟漪对他赞许地点点头,她本以为小时候的秦翌看上去那样沉闷,长大后会成为小老头,看来,她的忧虑可以打消了。
“好了。”秦翌的话打断了江涟漪的回忆。
江涟漪应声看去,他直接从墙面禁制处设了个阵法,从旋涡中看去,竟连到了灵堂之内。
还真是干脆。
两人从旋涡走入,到了灵堂。
最中间赫然摆着一具棺椁,敞开着,下方蒲团上跪着的人只是些小辈,这崔长子尚没有娶亲,妻妾子嗣都没有。
两人隐匿身形出现于灵堂内,崔氏来来往往的人毫无察觉。
江涟漪和秦翌交换眼神,微点了下头,直接去到了棺椁旁,秦翌站在原地为她望风。
江涟漪低头去看棺中人。
这崔长子生得清俊十分,完全不像会是进入那种地方的人。
他平静阖眼,面上毫无痛苦神色,江涟漪伸手去拨动他的头和脖子,乃至躯干四肢,也没有致命的伤。
这人并非外伤致死。
【那是因为什么?难道是中毒?还是别的?】
江涟漪皱起眉头,用灵力探查那具尸体。
这人死了七日,不知道身上还能残留些什么。
片刻后,江涟漪瞳孔微缩,当即收回了手。【原来是摄魂销灵之术,怪不得此人身上一丝灵力也没了。】
“啾——!”
檐下的鸟忽而狂躁起来,发出刺耳的啼叫。
接着,像是受到鼓动,这满府的灵鸟竟都纷纷应和起来,一时之间,只觉得耳边嘈杂不已。
堂下的宾客开始小声嘀咕起来,“哎哟,该不是这崔长子死有所冤吧。”
“依我看呐,说不准。”
这些话落入身穿一身素衣的崔连城耳中,他面色微变,当即开口控制局面。
“还不去看看,可是什么贼人到了府中。”
护卫们领了命,开始四处探查起来。那崔连城来到棺椁旁,往香龛上插上三炷香。
香烟袅袅,朦胧了他的神色。
秦翌盯了那崔连城许久,直到江涟漪站回到他身边才收回视线。
“先走再说。”
秦翌点头,二人身形消散原地。
两人此刻已经安安稳稳停在了崔府外,他们并没有停步,而是自然地如这街道上的其余人一样闲逛。
“可是查出了什么?”
秦翌寻机发问。
江涟漪沉吟许久,恰好到了人迹罕至的巷口,她沉声回答:“是摄魂销灵术,他是被人杀害,而不是死于那种事。”
秦翌知道江涟漪的顾虑,“你也怀疑是魔族作祟。”
“现在还不清楚,要等阿晚那边的情况。”
日沉西山,很快,夜色降临。
郊外密林中,徐氏墓园。
“咕——咕————”
夜风阵阵卷起林中地面的枯叶,枝头猫头鹰的叫声凄凉悠长。今晚月色被云层遮住大半,四处都是昏暗一片。
任晚一身玄色劲装,此刻正在拿着铁锹挖坟,没错是在挖坟。
这徐氏老爷的尸身早早就入了陵园,白日这陵园还有人守着,任晚直等到这会儿,那守灵的才打了个盹儿。
任晚给那人撒了江涟漪给的迷药,估摸着是难醒了。
为了尽量不让灵力惊动这墓园的防护阵,她干脆直接手工挖坟。
这会儿,她已挖了足足有半人深的坑。
她抬头直起酸软的腰,闭上眼捶了捶,又抹了把头上的汗,正准备继续。
忽而上方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阿晚,你这是在做什么?”
任晚猛然睁眼,恍惚间看见个衣带飘飘的白衣人,被吓得不轻。
她定了定神去看,这才发现是亓鸩,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任晚环顾四周对他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亓鸩低低地笑了一声,“你能来,我为何不能来。”说着,跳下了坑中。
任晚捏了捏手里握着的铁锹,不明白亓鸩的举措。
这大晚上的,他还穿一身白衣,晃眼得很,生怕别人发现不了。
“这就是那姓徐的的墓?”他往坑中央走了几步,转身对任晚发问。
她点点头“嗯。”
这徐氏老爷的墓还挺深,她都挖到这会儿了,还没挖到棺椁所在。
“要不,你先上去,有什么事,等我挖完了再说。”
任晚担心那守灵的快醒了,又有些害怕亓鸩要多生事端。
未曾想,亓鸩还是背着身,没理会任晚,反而自顾地说了句:“是这儿吧。”
说着,他还试探地踩了踩脚下所在。
任晚心有所感。
忽而,天际乌云席卷成旋涡,呼啸的风催着林中树木招摇乱舞,云层内游走着缕缕闪光。
天际骤变
乌云中央闪电聚成莲纹,汇成一股,直直向这边劈过来。
任晚正要闪避出坑,亓鸩已经提溜起她的衣领,把她带到了离墓数丈之外。
“咔嚓”一声巨响,林中亮如白昼,天雷正正击中任晚方才挖的坑中。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都睁不开眼。
不只是泥土被翻起,下方的棺材板甚至都被劈成两半,接着掀翻飞了出去,落在了上边的坑的外面。
哐当一晌,震得原本呆若木鸡的任晚忍不住肩头抖了抖。
天边的雷褪去,像是从未来过。
“阿晚,阿晚,去瞧瞧吧。”
任晚鬼使神差没头脑地接了句,“都糊了,还看什么?”
亓鸩被她这句话一愣,忍俊不禁耸耸肩道:“糊没糊,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他推了任晚一把,示意她往前走。
任晚回看了一眼亓鸩无所谓的表情,这才往那边走。
脚下是尚且温热的焦土,任晚绕开棺材板子,视线已经落入了棺木中。
依照方才的声势,这棺木中的尸身保不保得住都难说,可是,任晚此刻看去,那棺材里连一丝雷痕都没有。
任晚没犹豫,顺势跳下坑内,凑近了棺材。
这徐家老爷的尸身完整,死前的表情还很平静。任晚抬手起灵扫过的他全身。
这人身上半分灵力都没有,灵域中的修士,就算是死了数十年,也不该一分灵力也探查不出来。
任晚眸色一沉,“是摄魂销灵术。”
亓鸩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这云莱城中有魔族人。”任晚看向亓鸩,他不可能不知道吧。
“或许吧。”
亓鸩的话模棱两可,明显是不怎么在意这方面。
再查也从这具尸身上查不出别的了,总还要让人入土为安的。
完全和之前一样肯定是做不到的,她现在灵力不怎么够,只能尽力了。
任晚严肃地恭敬说了声:“得罪了。”随后伸手摸上坑旁的一半的棺材板子。
亓鸩用一种她看不懂的莫名神色盯着她,“你这样挖,怕是等他投胎了还没弄完。”
“既然这样,那不如请亓公子帮帮忙。”
任晚抬头望着他,只是不经意的话,亓鸩居然真的出手帮了她。
“上来。”
任晚眼中划过怪异,怎么回事,他今日怎么这样好说话?
随后,她就把这疑惑抛诸脑后,只当是亓鸩古怪的性情所致。
亓鸩出手,不过片刻那棺材再度合上,连带着四周的土,一并掩埋,包括旁边的牌位,最外面的石碑等等。
任晚这才明白,这徐家老爷的墓原本外面是石砌的。
原本她方才来还觉得这墓过分简陋了,没想到是被已经被拆过一部分。
亓鸩收了手,径直就要往林外走。
“诶!等等我。”
任晚连忙跟上他,“你到底什么时候来的?”
亓鸩没理睬她。
……
两人一直到了徐氏陵园入口,那守陵人此时已经醒了,只是浑身被捆得紧紧的,嘴上也被封住了。
是啊,照刚才那道天雷,聋子都该听见了。
亓鸩只瞥了他一眼,那人眉心没入一道寒光,直直栽倒过去。
他竟只是消除此人记忆。
总之,哪哪都有些怪异。
任晚和江涟漪二人会了面,果然那崔长子和徐老爷都是死于摄魂销灵术。
“云莱城中的事,看来和魔族脱不了干系。”
“为今之计,是要顺着合欢楼查下去。”几人敲定,这合欢楼是非去不可了。
任晚点头同意江涟漪之言,忽而想起那人下山时的那婢女。
“哦,对了。这辛氏雪夫人,我总觉得这府中人对她的事都有些讳莫如深。”
秦翌接了话茬,“你们去忙,雪夫人的事,我会去查。”
任晚其实有些担心,秦师兄这人如此正派,旁敲侧击这样的招数,也不知道会不会使。
“你去吧。”
没想到,江涟漪语气自如,秋水眸子里全然对秦翌是放心神色。
任晚瞅瞅江涟漪,又瞧瞧秦翌,嗅到些别样气氛。
“那个,我想起来还有些事没做。你们先聊,我先走了。”任晚站起身,把亭子的空间留给他二人。
任晚表面是离开了,实则寻了个拐角,偷偷看着二人。
是她这重生一遭,打乱了许多节奏,上一世这两人想来都该是很熟了。扰乱了秦师兄和江涟漪两人的姻缘,那可真罪过。
“你瞧什么呢?”
“没什么。”任晚反应极快,听出是亓鸩的声音。
她转身,恰好挡住那两人身形,“你是有什么事吗?”
任晚的伎俩太过拙劣,何况她还忘了,她本就生得比他矮,所以其实什么也没挡住。
她圆溜溜的眼珠转动着,似乎在找个托词,像被捕之前逃命的小兽般鲜活。
亓鸩眼中笼上暗色,“你窥墙角的本事可真烂。”
任晚脸上飞过红霞,略微侧了头,觉得此地不可久留。
“别在这了,我们另外找个地方说。”她慌忙的拉着亓鸩走开。
女子手中有些发汗,湿润的,将要沁透他的手心。
“好了,这就挺好的。”
此处回廊攀缘着些绿蔓,翠色喜人,柔嫩的枝叶像能掐出水儿。回廊下是个假山,正好遮挡着他二人举措。
亓鸩察觉她挑中此处的意图,心中冷笑,【他于她而言,还真是见不得人。】
“那个,我过几日要离开辛氏一阵子,你……你不要……”
任晚组织了好久语言,却还是说不完整,不要什么呢?叫他不要作妖,不要给她惹麻烦?
她这样说,才是真的自取其辱。
“说笑了,你要去哪里于我何干?”他毫不留情面,话语过后,果然见她脸上失去血色,愣了一瞬。
随后,她又像没事人一样玩笑:“你不问,我还是要说的,反正我还在云莱城中,你若是闷了,大可来寻我呢。”
方才的话其实伤不到任晚分毫,亓鸩的性子,她已经摸清了一半了,何况,本来亓鸩也和她没多大关系。
有什么可难过的,就该是这样才对。
面前女子笑靥如花,和旁边这绿藤一样有生机,亓鸩真想瞧瞧她的假面之下到底是怎样的,怎么什么时候都能对所有人都这样。
他无察觉自已心底对着这样的笑,泛起一线欢愉,夹杂着几分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