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
是那日被派出的玄衣护卫。
“并未找到二公子踪迹,今日的纳采礼恐是要生事故。”
他面前的辛雪融一身红衣转过身来,并没有因此而生气。
“没关系,他做些什么都无所谓,只要那姓崔的活着就行。斩月,你我皆知这本来也都是假的。”
她话语里不带一丝情绪起伏,抬眸看着眼前人的一身装扮,又转回去,从妆台上拿出个锦盒,从中取出条红色的发带。
“今日,你不能只穿一身黑了,把这个戴上,最好,再换身衣服。”
“是。”
斩墨退出房中,恰好与一位嬷嬷错身而过,而那嬷嬷自然也看见了他手中之物,神色有一丝转瞬即逝的变化。
嬷嬷上前行了礼,“姑娘,崔氏的人快到山下了。”
“不急,先等等。”女子气定神闲。
她身旁的嬷嬷虽急,但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大小姐。”
那名叫斩月的护卫回来了,外衣还是一身暗纹玄袍,内衬看着倒是正红,衣服下摆在行走之间隐约可见红色绽开,最为惹眼的还是系在马尾上和一头青丝相衬的红色发带,发带边缘绣有金色细纹,简洁而不突兀。
“走罢。”
辛氏山门外一片开阔地上,来往之人络绎不绝,一道道流光划过好不热闹。
任晚几人此刻刚到门口。
“淬灵仙府弟子前来贺喜。”
“亓氏中人前来贺喜”
秦翌和亓鸩一同拿出了请柬。
其余三人都没料到亓鸩手中有请柬,将视线转向他,但亓鸩却是施施然走了进去,他今日着一身绛紫色衣袍,其上绣着繁复的缠枝纹,腰间坠着一枚玉牌,处处透露着华贵。
任晚连忙跟上了他的脚步,一同和他走到辛氏园中。
原本在远处看辛氏的高墙楼阁就已经令人惊叹了,等任晚进入到里面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词——奢华。
整个辛氏所在地下应当有一个巨大的聚灵阵,修行之人一进入此地,便觉浑身舒畅,灵体轻盈。
风云生于户牖之间,日月交于轩檐之上,四处琼楼岳峙,宝台星列,雕梁绣户缀以翠柏青松,更添奇伟之气。
供人们休沐的园中四处是仙葩奇卉,空气中弥漫着幽幽的香气。
亓鸩也不往人多之处去,只挑了个清净地坐着,任晚就坐在了他旁边。
她四处张望着,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江涟漪两人往这边而来。
“秦师兄,怎么样,你察觉到什么没有。”任晚向那边的秦翌问道。
他面上自如,言语中带着点疑惑:“我在这宅中曾探查到点魔气,但是很淡,似乎是藏在宅中深处,我现在还不太确定。”
【不是吧,真有魔气?那这次应该是和亓鸩无关的。】
她如今灵力恢复了大约有三成,尚且有了自保能力,别的她也帮不上忙。
门外传来人群的躁动之声,人们纷纷往门外瞧去。
“崔氏的纳采之礼到了。”
“到底是要向辛氏长女提亲,那礼真是……”
“……”
任晚伸长脖子也看不清门外的情况,心里有些痒,很想去瞧个热闹。
“阿晚,你若想去便去吧,我们待会儿可以寻个僻静地再行探查。”
对上江涟漪的赞许眼神,她心动了。
“那我就去啰。”
“亓公子,不如,你同我去吧。”她向亓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发出邀约。
不等他回答,任晚立马自如地牵上亓鸩的手走向门外。
她不可能把他留在这儿。
崔氏一看就花了大手笔,辛氏之宅在山上,从上往下望,绵延不知多少里的红妆正臃肿地向上挪移,像一条赤色的长河。
一走出辛氏的大门,任晚立马就放下了手,一边听着身旁人谈起崔氏和辛氏的闲话,一边看着一批批运上山的纳采礼。
而亓鸩对于手上骤然抽离的温软触感,有一瞬的失神。
“这崔氏虽也是云莱城中富甲一方的氏族,但放在整个灵界就也不算什么,怎么辛氏会同意这崔氏的提亲啊?”
“你这就是不知这其中利害关系了,这辛氏之财力在灵界首屈一指,惹了多少人红眼。若是这婚事能成,辛氏把家财分出些,也能少些麻烦。”
“哼,真是便宜了崔氏那次子,那崔次子可是只会整日寻欢作乐的子弟。这辛雪融生得极美,又天资聪颖,这些年辛家主身子差了,上上下下可都是这辛雪融在打理。”
“哎呀,你们有所不知了。”这人说到这里,还把声音压低了许多,任晚全神贯注才听清了他的话。
“我可听说这辛雪融身边一直有一个人,就是她的那个忠心的护卫,生得俊逸非凡又修为深厚。她和那护卫形影不离,又举止亲密,怕是早就互生了情愫。”
“啊——还有这事。”
“……”
任晚:哇哦!好刺激。
正当这时,天际传来婉转的鸣啼,两团飞舞的阴影高悬于众人头顶。
“看啊!是鸣鸟。”
“崔公子来了。”
任晚抬手放在额前挡着晴朗的日光,眯着眼才看清那两只盘旋在天际,羽翼生光的五彩鸟。
“要说这云莱谁能最快寻来这奇鸟,怕是也只有他了。”
两只鸣鸟喉中发出动人的天籁之音,又随着这啼叫在空中舞动,美丽的尾翎在空中划过流光溢彩的灵光。
随后,一道身影出现在辛氏山门前,那两只鸣鸟见了这人,也都乖顺的落了地,羽翼扑闪拍打之时,搅动一阵浮尘。
看来这人,就是那崔次子,崔连城。
那崔连城穿着一身赤金色衣衫,头上戴着一个金冠,整个人看着都有些晃眼。
看他面目也算是一表人才,只是那眉宇之间带了些急切,就有些破坏了他的面相。
忽然!
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传来,一支金色的穿云箭不知从何处而来,深深插入崔连城脚边的地上。
“崔连城,凭你也配娶辛氏女。”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道恣意张狂的少年之音。
而崔连城听见这声音,脸上的神色霎时沉了下来,眼中带着几分怒意。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那金箭的主人,
“那是辛云追的箭!”
那人话音才落,从天而降一个少年郎,他一身藏青色劲装,錾银装饰的腰封在这日头下泛着锋利的寒光。
满头墨发用银冠束就一个高马尾,额前鬓边有着凌乱的碎发,看着只觉拓落不羁,傲气得很。
他方落地,手中飞速掐着诀,身周掀起一阵风,吹得他发丝飘扬,而他脸上洋溢起了桀骜不驯的笑来。
那崔氏公子连同他的护卫脚下立马起了一个巨大的圆盘法阵,金色的符篆不断浮起,最终从天际不断飞来金色的灵箭来,让阵中之人防不胜防。
两只鸣鸟受了惊吓,发出嘈杂的鸣叫,最终从阵法上空飞走了,有护卫见此景,欲带着崔公子从上空离开,却被阵法挡住了,又只得落下来。
“辛云追,快收了阵法,不要逼我崔氏和你们辛氏撕破脸。”阵中的崔连城咬着牙,额上青筋爆出,整张脸都被憋红了。
阵中如雨的金箭如雨落下,那崔公子身边的护卫已经不剩几个了,他也是手中挥剑相抗,但还是受了些伤,如今发丝凌乱,早已没了刚到那会儿的意气风发。
“呵!你们崔家也配和我辛氏相提并论,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辛云追走上前,离阵法只有一步之遥,他双手交叠胸前,饶有兴致地盯着里面的崔连城做困兽之斗。
“你若是向我跪下磕三个响头,我还能考虑让你今日全须全尾地离开。”
“哎呀,太过分了,这不是侮辱人吗?”
人群中有人看不过出了声。
那少年侧转头,迅速找到人群中那个人,狠厉的开口:“那要不然,你替他来。”
那人被激怒,正要上前理论,又被身旁人拉住了:“你怎么敢和那辛云追置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
那人听此,气焰全消,只好归于缄默。
阵中的崔连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震怒之下,提剑就要劈向阵外的辛云追,没想到反被阵壁上的金光一震,弹回阵中。
“连我的阵法都破不了,你这样的废物有什么资格向我阿姐提亲。”
眼看这场闹剧就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在场竟无一人敢出手阻止,都不愿意惹祸上身。
终于,这辛氏门内来了人。
正是那人们口中的辛氏长女——辛雪融,“云追,够了!”
“阿姐!”辛云追言语中几分不可思议,甚至还有几分担忧。他虽然还是疾言厉色,视线对上辛雪融却是软了下来,暗含着难明的孺慕。
辛雪融对他失望,干脆不去看他:“斩月,去把崔公子救出来。”
“斩月,我看你敢!”
少年不管不顾,又要出手,但辛雪融身边的护卫比他更快。
“二公子,得罪了。”
那玄衣护卫眼神一凛,便提刀飞身向那阵法而去,浑身的凌厉之气和手中长刀融合在一起,只觉势不可挡。
辛云追自是不肯轻易放了那崔连城,便直接和那名叫做斩月的护卫对上。
只是,他为符修,本就不善近战,不过数招就败下阵来。
斩月将辛云追用术法定住,走上阵前,几刀将阵法破开,指挥着其余几名护卫要把崔公子扶走。
任晚没想到,来辛氏走个过场这一趟就看了这么一场精彩的大戏,真是令人惊叹。这云莱不愧是大地方,果然有大场面。
她把视线放在这几位主角身上,打量了几番,觉得方听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这辛氏姐弟二人那是一个生得比一个好看。
今日这辛雪融穿了一身红衣,衣摆领口处都被绣娘绣上了许多的金色绣样,却不让人觉得俗气,反而衬得她肌肤胜雪,国色天香。
再加上她头上的凌云髻,缀着的几个金色发饰,简直仿若神仙妃子。
再说这辛云追,确实不是个省油的主,但他的那张脸生得极好看,谁的心中没有过这样一个灿若朝光浮于水的飒爽少年郎呢?
“斩月,不许走,把他给我留下!”
谁也没想到,这辛云追还能挣脱桎梏。
他脖颈之处的筋脉根根鼓噪起来,眼底生出红意,竟生生催动方才阵中几根未消散的金箭急速向那崔公子而去。
那边的护卫斩月也未料及此,下意识出刀挡了那几支金箭,却让那金箭飞向人群中。
任晚:! ! !
完了,看热闹惹到自已身上了。
她闭眼双手用灵力去挡,但她根本没把握,没成想,预料中的痛意并没有传来。
她睁开眼,那几根金箭稳稳停在她面前,被什么止住了,正抖动着,然后化为灵气消弭在风里。
任晚失神地侧过头,是亓鸩出手帮她挡下了。
【还好,还好,她刚才把他带上了。】
亓鸩见她没事,又收回了手,不发一言。
任晚劫难过去之后,直接就把视线落到那再度被压制住的辛云追身上,她虽然没事,但这事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没想到那小子直接毫不惭愧的对上她,眼里非但没有半分悔意,反而还带着不屑的意味。
【好啊,这个臭屁孩,要放在以前她早出手教训他了。】
所以,任晚此刻上前几步,离那辛云追更近了,然后。
然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众人把视线都放在了她身上,还以为她要做些什么,结果,就这。
而任晚完全不顾众人各异的眼神,退回到了原地,直接撞上身后人的胸膛。
她压低声音对身后的亓鸩道:“你怎么不拉着我点儿呢?”
后背传来一声轻笑,“阿晚,你不是要弄他吗?怎么,害怕了,没关系,我会帮你的。”
亓鸩说着就要抬起手,吓得任晚立马把他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