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云追还是被带走了。
那辛氏长女来到了任晚面前:“还请这位姑娘见谅,我辛氏定会对今日之事做补偿的。”
“啊!没关系的,没关系。今日的事就且让它过去吧。”
她可不想带着亓鸩在这里待久了,他本就厌恶这里,若是惹他不兴,那她肯定是阻止不了的。
辛雪融听了她的话,微微的笑了笑,便派人来引着她和亓鸩赴宴了。
方才的那场闹剧之大,还是惊动了原本在休养的辛家主。
众人观了这场戏,此刻也只能把它咽进肚子里,毕竟没人想给辛氏找不快。
这纳采宴摆了一长列,坐在最远的人怕是连堂上辛家主的脸都看不清。
任晚本以为,她跟着亓鸩,也就是坐在中段,没成想,他们两人竟是坐在辛家主的右手边,哦,辛家主左手坐的是辛雪融。
这下,明里暗里这席面上的人都把视线落到了他们二人身上。
任晚只好埋头吃饭,争取忘记那些刺人的视线,随后听见上首的辛家主开了口:“亓公子能来赏光,是我辛氏之幸。”
言罢,他还举起酒杯向着亓鸩这边,明显是想要与他共饮之意。
任晚侧着头看了眼亓鸩,却发现他根本没给辛家主面子,反而自顾的喝下了一杯茶。于是,她用力把喉头的糕饼咽下去,好死不死,呛着了。
“咳!咳咳!”
旁边递来一杯茶,她来不及考虑,一把夺过来喝了一大口,这才好受了些。
亓鸩抬起手,全然不顾这席上其他人的灼热视线,粲然一笑抬起手来轻轻为她拍背:“阿晚,你大可慢些吃。”
然后,他把面前的糕饼往她面前一推,“这些都是你一个人的。”
任晚最终顽强吃完了这场鸿门宴。
“呼——”
她长叹一口气,走出辛氏山门,打算等江涟漪他们出来。
“辛家主。”
“亓公子,难得来一趟,不如在寒舍多住几天,也好让我尽地主之谊。
任晚站在亓鸩身后,听见他回答:“既然如此,那……”
听见此,任晚知道她肯定是拦不住亓鸩了,那算了,她先回去,瞒得住江涟漪也是好的。
“那我和阿晚就先叨扰了。”
亓鸩一边笑着,一边揽住任晚的腰,把要逃走的她捞回来。
“嘿嘿。”她对着面前的辛家主和辛雪融假笑。
这个辛家主虽然年岁已大,不知几百岁了,但仍旧精神矍铄,眼神犀利,再观他修为也是深不可测。
于是乎,任晚对上他打量的眼神,总是发自内心的不舒服。
“阿晚,亓公子。”江涟漪和秦翌出来了。
辛家主闻言,转过身去,“原来,这淬灵仙府的秦小友和夷微岛的江小友都是亓公子的朋友,既然如此,不如一并留下来吧。”
江涟漪闻言和秦翌视线相对,两人考量之下,决定留下来。
“那就多谢辛家主的款待了。”
任晚:【不要啊——】
——
“哎~”
“哎~~~”
“哎~~~~”
任晚坐在床边,抱着床柱已经叹气了半炷香的时间了。
她瞥眼看了看坐在她房间赖着不走的亓鸩,感情她的表现还是不够明显是吧。
亓鸩此刻正悠哉悠哉地浇着她的花,看着他倒是一点不适应也没有。
任晚下了床,走到他身边,“你不是厌恶这里吗?怎么还会答应留下来。”
“该不会,是这里又有什么东西,比如上次的那红光。”
这下,满室寂静,亓鸩放下手中浇花的茶壶,拿了正眼瞧任晚,“阿晚,看来你也不是蠢得无可救药。”
没什么可气的,反正他向来嘴上是没留情的。
“说起来,这辛氏之中到底有什么东西惹到了你了”自从知晓这辛氏有很特别的东西起,她就想问来着,一直忍到了今天。
他直勾勾的盯上她探究的期待眼神,刻意压低了声音说:“你难道没闻到吗?这辛氏之中,可是浓浓的死气呢。”
任晚配合他捂住了自已的嘴,故作惊恐的睁大了眼,“啊~天呐,这可怎么是好。”
良久,任晚才淡然道:“够了吧。到底是什么?”
亓鸩玩心过了,敛下了笑意,这才缓缓道:“是香烛,这辛氏之中的香烛之气,便是香火鼎盛的寺庙也是比不得的。”
“香烛?”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怕香烛?】
太怪了。
任晚本疑惑着,但存留的理智提醒她不要多问,余光里瞥见亓鸩手上的动作,瞳孔猛的一缩。
“诶!我的花!”
——
在这寸寸金贵的房间醒来,任晚不知道自已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这里没有哪样东西是属于她的。
“任姑娘,我们要进来了。”
从门外来了数个女侍,皆低眉敛目,只有到了她身前之时,为首的女侍才抬起头对着任晚再度开了口:“任姑娘,我们是大小姐派来服侍您这段时日的起居的。”
“不,不用了吧。我自已就行。”
“姑娘,这是大小姐的吩咐,小的们不能不从,还请姑娘让奴婢们服侍姑娘吧。”那女侍为难地开口,任晚也只好由着她去了。
一个时辰后。
“我穿成这个样子?”
任晚从水镜中照了照自已的样子,看着里面一身天水碧色鲛绡襦裙,渐变到了裙摆最下面就成了窃蓝色,上面还绣着几朵碧落色小花。
她头上也梳成了百合髻又簪上了几朵剔透的水色冰魄兰。
这辛氏中的女侍也惯是讨巧嘴甜的,“姑娘本就天生丽质,这样打扮很好看呢。”
任晚摸着身上价值不菲的衣料,连这颜色也选了她最喜欢的。“这样好看是好看,只是不方便打架。”她喃喃道。
女侍:啊?
任晚出了门,闲来无事,干脆在这辛氏宅中逛逛。不知为何,这辛氏为他们几人安排住处时,把他们几人分开得很远。
任晚此刻行至一处偏僻地,四周的花草建筑明显比她刚才走过的地方稀疏得多。
不远处是一个房间,门口守着许多护卫,看样子修为不低。他们身后的门上有很明显的灵力波动,像是个禁制。
只是看这样子,也不像是想瞒着什么。
“任姑娘安。”有一列女侍从这路上经过,向任晚行了礼。
任晚顺势就问起那扇门,“那里面关押的是谁?”
“禀姑娘,那里面关押的正是二公子,昨日公子犯了错,家主下令让公子关了禁闭。”
明白了里面是何人,任晚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昨日她差点被这辛云追伤到,听见他被关了起来,心情都好了不少。
任晚不知道的是,她这一高兴,也被里面的人知晓了。
“门口的!快放本公子出去,我都听见了,那门外的分明就是昨日的那个鼠辈,她不是毫发无伤吗,怎么还住进辛氏了?快放我出去。”
但是,即使这门被辛云追拍得震天响,门外也听不见一丝响动。
任晚顺着这条路走,她记得,江涟漪他们的房间就是在这边。
却不曾想,看见一列男士站在一扇门前不进去。看这样子,就知道是亓鸩的房间了,他门上有禁制,这些人应当是进不去的。
“任姑娘安。”
她点点头,劝他们别等了,亓鸩这人戒心重,不会让他们近身侍奉的。
门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她不期然和亓鸩的视线对上。
亓鸩立马把手里的花盆收了起来,若无其事地走到她面前。
“你刚才手里是不是拿什么东西了?”她刚才好像是看见一抹绿色一晃而过。
亓鸩不知她视力如此好,转而面上露出了讽笑,“你什么时候得的眼疾?”
任晚只觉得心累,若要和他说话,气死的早晚是她。
“那就当我是看错了吧,我得去找江姐姐去看看我的眼疾了,免得哪一日把你给看扁了。”
任晚跑向那边正往这边来的江涟漪二人。
亓鸩就眼睁睁看着任晚莹白耳垂上的蓝色灵玉耳铛,晃荡着奔向了江涟漪,对着她笑靥如花。
“江姐姐……”
亓鸩离开了。
“阿晚,你和亓公子是……?”
“没什么,随便聊了两句。”说多了丢面子的是她。
“对了,秦师兄,你可有在这府中查清楚了?到底是哪里来的魔气?”
秦翌把两人带到空旷地的亭中,这才开口:“这府中定然有魔物,只是不知在暗处哪个位置,而且,被人用阵法隐匿了起来。”
“那这,会不会和辛氏自已人有关?”江涟漪提出自已的看法。
秦翌对她点点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只有私下里来查。”
“哦。”任晚老成的点头,面色凝重了许多。【看来,这一查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从府内查肯定是不行的,会打草惊蛇。所以,我们还是出门分头查吧。”
“好。我同意江姐姐的方法,我们就各自出门查吧。”
任晚要出门,有几个女侍便提议她用辛氏的法阵下山,要快得多。
“这法阵看起来好生精妙。”像任晚这种如今灵力低微的人也能催动。
身旁的女侍听见她的夸赞,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这个,是先夫人雪氏造的,当时她为体谅我们这些灵力低微的侍从们,便设下了这阵法呢。
我们夫人的氏族与浮岚殿关系甚好,这阵法于她也算不得什么呢。只是可惜……”
女侍说到这,脸上露出些凄然的表情,这才意识到自已多嘴了,连忙止住了口。
“任姑娘,婢子就不打扰了,您且去吧。”
“好。”
任晚站在阵法中央,看着匆匆离去的女侍,有了思量。
【先夫人雪氏,嗯。】
“看看这朵花怎么回事?”
“公子,我们这儿是给人看病的地方,哪里会给花瞧病啊?”
“治还是不治?”他言语里含着浓浓的威胁。
药修被吓得额头上出了层密密的汗,又才抹了把额头,抖抖嗦嗦的开口:“公子,我看这花像是要死了,您若是真心相救,不如去城外林中寻几个小花妖看看,或许还有办法。”
药修一眨眼,面前的人早已没了身影,而桌上留了块奇罕的灵髓。
云莱城外
一道魔气骤然出现在密林中,只见他抬手一道魔气挥向地面,便震出几只打扮花哨的小妖出来。
“呀!是魔头。”
那三只小妖原本被震得迷迷糊糊,滚落在地上,望着头顶满身嗜血魔气的黑影,吓得立即起身就要逃,没想到三只小花妖碰头撞在了一起。
“哎哟,你往东边跑呀,撞我做什么。”
“东边是哪边啊?”
“唔,我们为什么要逃?”
亓鸩:……他也是头一次遇见比任晚还笨的。“你们做妖的,也会怕魔族人。”
那几只小花妖知道自已逃不了,竟抽抽噎噎哭起来。
“魔王大人不要吃我,我是兰花,我花瓣少很难吃的。”
这只兰花妖的身边突然爆发出痛哭声,“那我怎么办呀,我是芍药,呜呜呜~~~~”
亓鸩扶额,觉得头上突突地跳。“你们若再要聒噪,下场便如此树。”
他轻抬手,寒光闪过,旁侧一棵枝繁叶茂的绿树上纷纷扬扬落下叶子,不消一刻,竟已光秃秃的只剩下了树枝。
最后一片落入亓鸩手中,他轻碾指尖,一缕魔气溢出,那叶便化作了齑粉。
霎时鸦雀无声,只有那只芍药花妖打了个哭嗝。
他看着只有不到自已膝盖的花妖,长长叹出一息把袖子一拂,地上出现盆焉了吧唧的花。
绿色的叶片尚好,只是花瓣唯有四瓣,如今只剩一片了,露出花瓣内小巧绿色的蕊。
“啊!好可怕。”又是那芍药。
“你们看看这花的情况,想办法把她救活。”他居高临下俯视几只小花妖。
几只花妖围着这朵花,转了一圈,抬起叶子,抠抠泥土。
最后,那只兰花妖背手站立花旁,沉重的道:“难,难啊。”
亓鸩抬手,那小花妖便遮住自已的头,又急忙道:“但是,我们有办法。”
亓鸩放下了手。
“不知道,这位魔王大人是给这花喝了或者吃了什么东西?”
亓鸩言简意赅:“热茶。”
“天呐,”另一只桃花妖作惊恐状,“就是冷茶也不至于被伤成这个样子啊。”
亓鸩敛眸回想,似乎昨日任晚也说不好来着,他怎么做的来着?
哦,他把她赶走,花又端回自已房间了。
“先救花。”
三只小花妖站在花盆旁边,心念一动三道灵光化作一股,注入那琉璃盏花上,渐渐地,那几只花妖出现了力竭之状,但琉璃盏花却有了复生的势头。
亓鸩双眼盯着那盆花,也看出了几只花妖要撑不住了,便从指尖凝出一道亮光,加注到小花妖身上。
片刻后,“成了!”琉璃盏再度吐露白色的花瓣,慵懒的在风中轻摇。
亓鸩这下顺势蹲下来,看着那盆花,只是抬起手指轻轻抚摸了叶片,又很快收回来。
他眼睛里流露出的柔软不似作假,也落进几只小花妖心里。
桃花妖有感而发,“这位魔王大人,您一定是很喜欢这花吧。”
亓鸩觉得这话怪异而无端,“我从不养花的,这花也并非是我的。”
“那一定是这花的主人对您很重要了。”芍药学会了抢答。
兰花妖认可地点点头,“我也这样觉得,若不是喜欢,怎么会在意呢?
这世间有无数朵琉璃盏,但是每一朵琉璃盏都是独一无二的,您只在意这一朵琉璃盏,这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亓鸩望着琉璃盏白色的花瓣出了神,“喜欢吗?”
什么是喜欢?
“快看是木灵髓,好珍贵啊,从没见过这么纯的。”芍药欢喜地抱着其中一块木灵髓贴着脸亲了亲。
除了满地的落叶,哪里还有亓鸩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