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球队外出比赛。难得是白天出发，但是姜衫却没有出现。这个月梁赢明明每天都见到她在球馆捡球，但是话却没说上两句。
小葡萄甚至问梁赢：“你是不是跟衫衫姐吵架了？”
话都说不上，哪里舍得吵起来？梁赢也有点莫名其妙，一到休息时间就不见她人影，递球的时候刻意凑过去想跟她说两句，她也随口对付两句就走。
梁赢只当她是陪朋友忙的。当然咯，她的朋友比他认识她更早，比他重要也是应该的。他这样说服自已。
但是出发那天，在送行的人群里没见到她，他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他打乒乓球很多年了，姜衫来这也不过一年不到，但是他似乎习惯了在队里有这样一个牵挂。
就像大海航行的时候，有一座灯塔。
出发的时候望一眼觉得安心，回来的时候看一眼觉得有落地的安全感。
临近参赛截止日期，戏剧排练的日程越发紧凑，几乎是每天都在排练。球队外出正好给了她更多的空余时间。虽然还没到正式录制，但是姜衫每天都把排练的所有片段单元录制下来，夜里结束就一个人反复的看。
现场看和隔着屏幕看的感觉不同。现场有空间和场域，但是隔着屏幕，这些会被削平。所以电视的节奏和剧场的节奏会完全不同。
但是初步筛选环节，看的是视频。
所以一定要有意识的调整。庄亦葳总是感叹，为什么姜衫第一次做戏就这么上道？
姜衫不在意的笑笑，哪有什么专业，不过就是想赢，想赢的时候就无师自通了。
庄亦葳难以置信，你这哪是想赢啊，你这简直像壮士扼腕，霸王别姬。她哪里知道，对于姜衫来说，早已立于绝境之地。
“可能是文学研究做多了吧，总是放不开细节。”
她编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接着看排练视频。对比起第一天进场，排练一个月下来，作品已然成型，不敢说多么宏大，但是在青年作品里，称得上像样。
得益于小说和散文的叙事法运用，姜衫对于表演节奏的把握堪称绝佳。节奏，一种很难解释但最影响整体效果的存在。每次演员说快了台词，姜衫就会强力压住，甚至买了一个闹钟定时来控制演员说台词的间隙。
“不要那么着急把话说完，这句话的含义你要留出空间给他寄放，这样观众才能停留下来思考。”
庄亦葳对此啧啧称奇，从此对学纯文的彻底改观。她以前总觉得学纯文的就会逼逼叨叨根本不会实践，结果姜衫让她深刻认识到了自已的偏见。
“你到底从哪儿学的？我只知道你们学校文学牛，怎么连剧场也这么通啊？”
太先锋了。全是现代主义最好的理念。
姜衫傲娇的哼一声：“鄙人的导师，留学法国，精通莎士比亚，学贯契诃夫，你觉得呢？”
“没事的时候看看知网，翻翻我导师的论文，全是C刊。”
说起导师，姜衫总是无限骄傲。而她，是他导师一对一小课一节一节教出来的好徒弟。
“行，以后我再不敢提我在纽约学戏了。”
球队比完赛回队的那天，是一大清早，姜衫刚把U盘和相关材料邮寄出去，如释重负的踏进局里。
接送球队的巴士缓缓开进闸机，大家都在车上四仰八叉的躺着休息，梁赢睡不着，从车窗看外面，就看见从侧门进来的姜衫。
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往里走，手上还推着一个小行李箱。
此时已是八月初，外头气温灼人，才不到八点，就透着一股燥热。好不容易完工，工作暂告一段落，她也要搬回队里。
小葡萄昨天说过，他们今天回北京。
“诶，衫衫姐！”
前排小葡萄的声音响起，梁赢微微回神，露出一些笑意。
北京真好！
“你衫衫姐听不见的！”
隔座的周楚天本来还在闭眼养神，听到小葡萄的声响醒来，斜瞥一眼窗外，而后把目光落到小葡萄身上，大家都累，怎么她还这么朝气蓬勃的。
他随意的搭腔。
“也对，玻璃都关着，我给她打电话！”
说罢，小葡萄掏出手机，打给姜衫。
姜衫看见巴士开进来，但是局里的车都一样，她来不及看清是里面坐的是谁，大巴就驶过了。小葡萄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她还在望着车尾思考。
“衫衫姐，我看见你了，我刚进大门。”
哦，原来真是接送他们的车。
“你总算回来了。”
这次女单金牌是秦蔓，男单是梁赢。
“等会儿一块儿吃早餐吧，衫衫姐，我在宿舍大楼门口等你。”
“好啊！”
挂断电话，姜衫看着慢慢开远的巴士，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靠近宿舍楼的时候，就看见门口站着的三人，小葡萄、周楚天和梁赢。
这个比赛周期似乎格外的长，明明时间大差不差，但是姜衫就是有一种好久不见他们的感觉。
梁赢看着她远远的走过来，盛夏时节，头发都被她挽起，露出光洁的小脸，穿着一身蓝色运动衫。明明是很常见的队里发的一件文化衫，但是看着她穿就是觉得清爽。
另外两人杵在原地自顾聊天，他迈出去。
姜衫看见梁赢径直朝她走来，日光之下，他白的发光，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衬得更白。他本就容易出汗，这样热的天气，额头的汗珠晶莹剔透。
姜衫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走近，伸手接过了她的箱子。前面有几级楼梯。
话也不说一句。
她也没有这么娇气吧。再说箱子也不是很重。他转身就走，她连开口也来不及。
只能跟上去。
嗯，确实，他之前给她发消息了，但是她当时忙着排练，等看到的时候又太晚了，所以索性没回消息，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消息啊。
只不过就是问，那里天气很热，北京热不热？
北京当然热的要死，这个不问也知道。他应该不是介意这个吧。
而且，昨天他发消息说今天回北京，她也回了一路顺风啊。也算，满足普通朋友的标准了吧。
算了，他现在这样不说话不就是最好，最好的距离。姜衫默默的在后面想着，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很好闻，像婴儿沐浴露。
小葡萄原本还在跟周楚天闲聊，扭头就看见梁哥拎着衫衫姐的箱子走来了。
他们，和好了？梁哥不愧是好男人，眼里就是有活儿啊！
她歪头看了看梁赢身后的姜衫：“衫衫姐，你是不是要搬回宿舍住了，你那个朋友走了？”
“嗯，走了！”
算是，暂时走了吧。如果进不了决赛的话。
“太好了，我都感觉你离开我好久了！”
嗯，梁赢也是这种感觉。
姜衫笑笑，绕开这个话题：“先把行李丢楼下吧，我们先吃早餐。”
“好啊，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姜衫看一眼小葡萄，又看一眼一旁的周楚天，点点头，嗯，你们。
“梁哥也饿了，跟我们一起。”
周楚天忍不住笑了，看梁赢一眼。
“笑什么，确实饿了。”梁赢也瞥他一眼。
小葡萄不知道，今天休整，原本没遇到她衫衫姐之前，梁赢是约他去外头吃的。因为在外面比赛吃不好，梁赢和他都想直接去外头猛吃一顿。
他对此还质疑过，为了一顿早饭开车出去，有点太费事了吧？
梁赢说，不费事，他等不到中餐。
结果刚刚又改口，说先随便吃点，好好休整一下再去。
呵。
但是那顿早餐吃的，那叫一个尴尬。除了他俩，另外两个就不说话。就算小葡萄主动搭话，姜衫也只是点到为止的回答几个字。
周楚天没看出来啥不对，跟小葡萄说的那叫一个热闹。
梁赢就低头闷吃。
只有小葡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喝粥一边咂摸出里头的不对劲。不对劲，这绝对不对劲。
不儿，他们没和好啊？这架是怎么吵起来的？不是在机场免税店还逛jellycat买玩偶的吗？不是给衫衫姐带的啊？那赵翼德还嚷嚷买小熊！
一顿早餐吃的，七上八下，七零八落。
刚到宿舍，小葡萄实在忍不住，本来她是不想八卦的，抓着姜衫问：“衫衫姐，你跟梁哥绝交啦？”
绝交？真是好词！这样就像高中友谊了。
姜衫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有啊，就是好久不见生疏了。”
是好久不见生疏吗？不太像，怎么像冷战啊。郑莎莎费解，但是确实没见两人红过脸，但愿吧，但愿只是生疏。
“还是梁哥惹你生气了？那不然感觉他想跟你说话你都不看他。”
这么明显？看来自已演技一般啊！会导戏的果然不会演戏。
“没啊，我在听你说话怎么看他！”
哦，小葡萄默默点头，有点被说服了，但是不多。
“晚上聚餐，蔡指导说让我跟你说。”
“全部人去啊？”
姜衫收拾着床单，看着一旁开行李箱的小葡萄。
“嗯，马上全锦赛在国内，大家也稍微轻松一些。”
“哦。”
吃饭，大饭局。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吧！姜衫轻轻叹了口气，不易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