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自尊。”
小葡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收敛住神色，半低着头，语气坚定。
虽然她整个人裹着可爱的小狗床单，缩在被子里像个团子。姜衫却敏锐的察觉到，这就是站在赛场上，杀伐果断的小葡萄。
她不解，选汪天祺和自尊之间的关系。
“选了天祺哥的话，等于选了奥运资格。”郑莎莎停顿了一会儿，“奥运资格只能是打出来的，不是选出来的。”
这是一条捷径，但对于野心勃勃的实力强手来说，并不希望以这样的方式争夺这个机会。
如果郑莎莎已经成为大师姐，无需依靠这个项目来博得一个奥运资格，当然她可以心安理得的选择汪天祺。
但是她偏偏不是。她和秦蔓都太过年轻，正因为太过年轻，他们还放不下傲气，只希望用自已真正的实力拿到这样的一个位置。
他们还处在，一个需要证明自已的阶段。而这条路，注定是荆棘与搏杀。
否则，这枚金牌就算拿到，也烫手得很。
姜衫明白。
难怪梁赢说她俩都是拿他当挡箭牌，汪天祺，如果郑莎莎不会选，秦蔓就更不会。
那是个多要强的女孩子啊。绝对的实力厮杀，绝对的光明磊落。
“那你还想什么呢？梁赢不是左手，别到时候把你锁在中远台了。”
姜衫见她迟疑，随意调侃道，试图让她轻松一些。
“梁哥不会的，我顶住一板，他没准就拿下比赛了。”
姜衫笑笑。
抛开所有的实力考量不谈，选搭档当然还有很多别的因素，譬如，别人的目光。
“你说，蔡指导今天那番话，是不是在点我呢？”小葡萄有些疑虑，探头询问对面的衫衫姐。
别只看跟谁关系好，要的是冠军。
“你见他这么拐弯抹角过嘛？反正肯定不是单点你。”姜衫果断摇头，“不过他想要金牌肯定是真的。”
小葡萄点点头，陷入沉思。
“怎么，你担心你选的不对教练组不高兴？”
“也不是。”
小葡萄不再说话。
姜衫心里明白，他们从小就在各个队里练球，教练就像是自已父母一样的长辈，教练的言行举动当然会影响他们的判断和抉择。
他们都是太乖的孩子。
“既然教练组让你们自选，那你就顺着自已的心意选，打得出来打不出来你再看，后续的战术调整是教练组的责任，你想那么多干嘛！”
何况自选之后还指不定怎样呢！循环赛打完，不就知道到底成绩如何了。
看着她纠结，沉默不语，姜衫也沉默。不知道独自思考的秦蔓，此时在想什么？
“早点睡吧，等明天到现场你就有答案了！”
时间不早了，姜衫催促她回去休息。明天还有一天的训练。
小葡萄不舍的从她床上起身，裹着小被子，发出一声哀嚎：“啊～好难选！”
姜衫跟在身后，拍拍她的肩膀，“想不出来的时候就想想，如果周楚天跟别人配混双站在你对面，你喜不喜欢？”
郑莎莎猛地一听，愣住，扭头看了看姜衫，说不出话。如果天哥跟别人配，还是自已的对手。
是啊，他们都打混双，如果不是队友，那就只会是对手。
她忍不住心里沉下去一块。
如果他是对手，他和别人也配合的天衣无缝，他们赢了自已拿下冠军，那场面......她还真不敢想。
见她愣住半天不说话，姜衫笑意渐起，小葡萄是个有自已的主见的人，她其实知道，她一定有自已的答案。只是看她到底愿不愿意面对。
如果到了节骨眼上，真心自然浮出水面。哪里用得着她来商量呢。
她毕竟是不懂乒乓球的。
送走了郑莎莎，姜衫去水房打水，却正巧遇见排队洗衣服的秦蔓。
脱下训练服，她穿着宽大的T恤，整个人空空荡荡的。无论看多少次，姜衫都会感叹她的消瘦。
高高瘦瘦，要不是训练，不敢想她会单薄成什么样。
她此刻一个人站在洗衣机旁，双眼放空。
“秦蔓。”
姜衫叫她。
秦蔓扭过头来，“哎，衫衫。”
“怎么这么晚了还在洗衣服？”
“刚刚磨蹭了一会儿。”
从来都是小葡萄磨蹭，秦蔓都是非常利索的。秦蔓就像从不用人操心的别人家的孩子，从小独自打球，她早就学会了如何照顾自已。
不是照顾得非常妥帖那种，就是学会了如何凑活的让自已生存下去。
当初蔡永强一句她条件一般，打出来非常不容易，所谓的条件一般，涵盖了方方面面。
“我一会儿帮你顺手晾了吧，你早点休息。”
她也是一天的训练。
她笑笑，有些不好意思：“不用，谢谢，我就是顺便想点事。”
“也跟小葡萄一样，想混双搭档的事？”
“嗯。”
秦蔓点点头。
“你洗衣服怎么没拿洗衣液？”
秦蔓低头看看自已提着的脏衣桶，确实忘带了，真是没心思。她的房间在走廊另一头，姜衫的却在这一头。
“我去给你拿吧，你别跑了。”
姜衫打了水折回房间，从仓储柜里拿了全新的一盒洗衣凝珠出来，想了想，又去取柜子里的按摩垫。拿到洗衣房的时候，秦蔓呆呆的坐在椅子上。
她把洗衣凝珠递上去：“给，这盒送你。洗衣凝珠小巧，你下次就不用拎一桶来了。”
秦蔓笑笑接过，确实，她每次都是拎着一桶洗衣粉来，她用惯了。
“好香。”
“洗完更香，栀子花味，很适合你。”
秦蔓从里面拿出一包，绿色的，又闻了闻，笑的有些害羞：“适合我，是吗？”
姜衫笑着点点头。秦蔓给她的感觉就像栀子花一样，纯洁而倔强，就像高中时坐在班级里那个安静但心有猛虎的女同学。
独自散发着属于自已的迷人的香气。
姜衫把手里的按摩垫又递了上去，“听小葡萄说你上次比赛腰拉伤了，这个送你，有空的时候可以按摩缓解。”
腰伤要多养。
“不用，袁一鸣上次送我一个，我老不记得用。”
袁一鸣。
姜衫听到这个名字，淡淡的露出笑意。“他倒是关心你！”
秦蔓微微低头，又摸了摸脖子，也不知道在尴尬什么：“我们，认识很久了，所以……”
这个有什么好解释的？
姜衫笑了，也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问：“他那个是什么款式的？我这个是躺着垫在腰底下用的，睡觉开开就行，很方便。”
“你这么瘦，宿舍的床那么硬，腰底下肯定是空的，这个正好放进去。”
秦蔓看了看她手上的腰垫，缓缓伸手去接。她的心太细了，秦蔓总算明白为什么大家喜欢她了，她心细至此，但又天真善良。
贴心的关注着每一个周边人的需求。甚至不追问袁一鸣，都像是她的某种体贴。
“谢谢你，衫衫。”
她有些动容，不忍拒绝这样一份好意。她舍不得推开任何一束照过来的光。
“你跟袁一鸣打球的路还很长，他有的是机会对你好，这次就让我先表现一下吧。”
姜衫笑着，随口玩笑。
“他，他就是老烦人。”
哦，袁一鸣还是粘人型的？看不出来，平时见了感觉挺严肃的。倒是经常听到他温温柔柔的跟秦蔓说话，有时候是“别急，蔓蔓”，有时候是“别怕”。
和风细雨。
从水房回来，姜衫准备睡觉。不期然看到书包上挂着的御守，又拉开抽屉，里面静静地躺着梁赢的那个。
他的主人保护的很好，她的塑封层因为挂在外面有些显旧了，这枚却还像新的。
看了一会儿，她关上抽屉，轻轻的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训练之前就要选混双搭档。队里还煞有其事的搞了一个投票。每个人把写上对方名字和自已名字的纸条丢进盒子里，最后公开逐条念。
也不知道整这些刺激干嘛。
大家就在那排排站，等着教练组念结果。
“孟遥：梁赢。”
听到这俩名字，大家都面面相觑，最后看一眼梁赢，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姜衫在一旁听着，也有些诧异，她没想到，孟遥选的是梁赢。
梁赢面不改色，他选的是秦蔓。
她选了他，他却选了她。也不知道此刻孟遥怎么想，姜衫在一旁静静吃瓜。姜衫甚至怀疑，是不是教练组觉得最近队里的气氛太和谐了，所以刻意搞这种自选来挑拨离间的。
用恶劣的生存环境激发他们的斗志？
接连听了好几个，选了郑莎莎，当然还有秦蔓。她俩也算是混双的当红炸子鸡了。
袁一鸣和周楚天都一脸严肃，在底下听着，一言不发。
“周楚天：郑莎莎。”
郑莎莎听到这句，微微侧身看了眼站在队伍右边的周楚天。周楚天却挺着脖子，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大有：我管你选谁不选我，我就偏要选你的傲娇。
你能把我怎么样？
但是心里其实光听到别人选郑莎莎就在意的要命。
“袁一鸣：秦蔓”
秦蔓微微抬头，对于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是那么意外，但是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还是暴露出她的开心。
袁一鸣低着头站在队里。
中间又报了几串别人的，阿翼选的是小葡萄。姜衫在心里默默的为他捏了把汗，幸亏还有人选了他，不然可就太丢脸了。
“郑莎莎：周楚天”
“秦蔓：袁一鸣”
两张纸条接连报了出来，底下的四个人神色各异，姜衫晃了晃手里的球兜，莫名嘴角上扬。真正的勇士，说的就是这四个人。
昨天闹的好像老死不相往来了，今天一大早两眼一抹都写了对方的名字。
他们是队内唯两队互选。
周楚天原本还很强横不爽的脸在听到郑莎莎选了自已之后一下子愣了，他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右侧的郑莎莎，郑莎莎似有心灵感应，也看他一眼。
两人对视，都是似笑非笑。
而后又规规矩矩的站着，看着前面，脸上的笑反而压不住了。
至于袁一鸣，原本就心灰意冷，以为秦蔓肯定选了别人，结果听到自已的名字，顿时觉得心情大好。
此刻，不是所谓的暧昧，而是对于双方的认可和绝对的信任。这些，对于他们来说，非常重要。
蔡永强看着晃球荡漾的姜衫，扭头问道：“他们四个是不是私底下商量好了？”
姜衫想到昨天四个人走了一路却沉默到底的情景：“没有，我亲自盯着，他们一句话没说，被你的挑拨离间弄的负气一整晚。”
“我挑拨离间？”
“嗯，但是没有成功。他们想了一夜，还是坚定自信了。”
“那也行吧，球虽然一般，起码有默契和韧性了。”
蔡永强又瞥了一眼队里，若有所思的评论道。
姜衫看着他好像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难道这是你的连环计？”
不会吧？不是吧。
蔡永强咳一声，“他们感情用事还用得着我算吗？这不都写脸上了！”
姜衫一时还真猜不透，不过看着蔡永强似乎也满意这个双选结果，也不再纠结，淡淡开口说道：“我倒不觉得是感情用事。”
看着队伍里那四人，要论默契，他们几个和别人之间都区分开图层了，还要咋默契？
反倒是孟遥和梁赢，看着不像能打出来的样子。
接下来的混双循环赛有看头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