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衫看着手里的丝巾，沉吟片刻。
庄亦葳看她半天不说话，以为她在想些什么，便把自已的那条丝巾拍在了摊主的桌上：“再测一次，还是测她的问题。”
摊主却摊了摊手：“她的占卜已经说完了，再问也没有意义。”
“那你再说直白点！”
“我这还不够直白啊，再直白点就是算命了！”
姜衫回神，拦住一旁准备跟摊主争执的庄亦葳：“算了，亦葳，玩玩而已，不用当真的。”
原本不打算开口的摊主在听到姜衫这句话之后反而有了开口的欲望，她整个人后仰坐在露营椅上，笑得意味不明。
她又随即从牌卡中抽出一张，看了一眼。
“你啊，该出手时不出手。”
“太多迟疑。”
姜衫和庄亦葳都愣住，互相看了一眼，默契的笑了笑。这种模棱两可的说辞她们不屑一顾。
“好，那你现在看看我的。”
庄亦葳随意说道，摊主好像对两人无所谓的态度有些不悦，但还是按着交易原则，让她随机抽了一张。
庄亦葳抽牌的时候无意带出了另一张，两人双手插兜，等待着摊主的评论。
摊主看了看，仰头看了看她：“你就跟你抽的牌一样，看着是第一张，其实是第二张。”
“就像太阳的背面是月亮。”
两个人都被她谜语般的说辞唬住，怔怔的看着她，没一会儿，两个人都默契的对视而笑，随后推搡着走出去，往海边深处走。
“这不跟星座一个道理嘛？说点大家都能对上的。”
“概率学！”
两人走出去便开始吐槽这个占卜行为，买的丝巾都随手绑在了挎包肩带上，海风刮过，丝带纷飞。
路过酒摊的时候，庄亦葳问：“要不喝点酒吧？”
姜衫想到上次喝醉酒的事，摇了摇头：“不行，我酒量很差！”
“酒量差没关系，酒品不差就可以。”
姜衫想了想，喝醉了酒还得人背回去，什么狂言都说得出口，又接着摇了摇头：“不行，我酒品也差！”
“那更好了！”
庄亦葳笑嘻嘻的跑到酒摊买了两瓶1644，转头递了过来：“来，这才几度啊！”
姜山看了看度数，好吧，确实不高。
1644的瓶身是深蓝色的。姜衫捏着瓶身，不知在想些什么，又低头看了看刚刚买的蓝色丝巾 ，白色印花图案的卡通鲸鱼露在外边。
“怎么了，你一直看这两个东西？”
姜衫摇摇头：“不知道，蓝色和我有缘吧。”
手机叮铃响了，有微信消息，是小葡萄。自从来了阿那亚，姜衫的手机就调成了铃声通知，她害怕错漏消息，或者电话。
看到是小葡萄，反而有些失落。
戏剧节已经进展到了尾声，这十几天里，她都是从新闻和比赛赛程，知道梁赢的消息。自从上次在阿那亚接过他的电话之后，她好像在等待某个时刻，这通电话还会再次响起。
但是没有。
电话没有，消息也没有。
姜衫明白的，他没有一定要跟自已联络的必要。而且比赛训练肯定很忙碌，就连小葡萄这样活络的性格，都总是在夜里才给她发一则短的简讯。
说比赛、天气和吃食。
公开赛的赛程没有那么紧张，今天落幕1/4决赛之后，明天半决赛，后天才决赛。
“衫衫姐，腿疼。”
“手也疼！”
还附带一张小猫皱眉的表情。姜衫发去一个摸摸的表情以示安慰。
“梁哥手腕和肩受伤了，队医上手的时候看他表情挺痛的”
“不过应该没事，不是旧伤”
短短两句话，却让姜衫仿佛掉落冰窟。
姜衫下意识的就打开了梁赢的信息框，手指已经按落了，打出一行：你没事吧？抬手又全删除了，问了的话，会给他压力吧。今天才刚进1/4决赛。
毫无疑问，他这次的目标一定是冠军。不管对手是谁！
姜衫回了小葡萄一个消息，把手机塞进口袋，喝下一口啤酒，试图让思绪收紧。
“你手机里住了谁啊？”
庄亦葳看着她的动作，笑了一下：“整个戏剧节周期你老出神，看一眼手机又不玩，你在等谁的电话吗？”
姜衫听到对方的话，有些诧异，她自已都没发觉，她老出神吗？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觉得无聊置身事外，但是后来我发现不是。”
姜衫也笑笑：“偶尔发呆而已。”
“是吗？我感觉除了看乒乓球比赛和演出，你很容易游离，这儿没你感兴趣的人？”
“我对你就挺感兴趣的。”
“别闹，你知道的，我是双。”
姜衫看着她笑了，用手里的酒碰了一下她的酒杯：“不会的，你舍不得我这样的朋友！”
“我也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庄亦葳看着她喝了一口，仰头哈哈大笑，自顾自也喝了一口：“你直觉这么准吗？”
直觉，准吗？
是啊，喜欢和被喜欢，总能轻易识别出来。
“你的直觉是只对女人有效还是男女都行？”
姜衫认真想了想，好像是除了梁赢，都行。想到这，她半天没有回答，只有海风刮过。
庄亦葳看和她思索的样子，有了答案：“我知道了，恋爱军师不下战场。看来那个算塔罗的说得挺准的，你太多迟疑。”
说到这，姜衫嗤笑一声，喝了口酒：“看来你以后搞创作不挣钱的后路有了，你现在会算命了！”
“你还怪会侮辱人的！”
说完两人都哈哈大笑一顿，这个话题也就搁置。
“他们说今天晚上老树会来，你不是说你就是为了老树来的吗？”
两人踩在沙滩上，离人群越来越远。
“他什么时候来？”
“夜里吧，好像说明天他这里的小酒馆开始试营业。”
话虽如此，但是姜衫心中的激动却比一开始平淡很多，她脑子里越不过去小葡萄的那两句话。
他手受伤了。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突然，电话铃声划过静谧的夜空，在这样无人的海边显得突兀，但姜衫却不觉得，她快速的从兜里掏出手机，查看来电人的名字。
是梁赢。
时间静止了一秒，她长出了一口气。她没意识到，从铃声响起那一刻起，她屏住了呼吸，直到看到那个想看到的名字之后，才松了口气。
“喂？”
电话那头的空间却极其安静。
“姜衫？”
“嗯，是我。”
明明是自已拨出的电话，但梁赢还是确认了一下，听到姜衫说“是我”，就觉得心安。问完反而不知道自已打这通电话是要说什么。
好像没什么要说的。秦皇岛的天气情况他每天都看，没必要问天气；比赛的视频每天都有央视转播，没必要说成绩；他们之间没有非要互相交代的话题。
“你手上和肩膀的伤怎么样了？”
见他好一会儿没说话，姜衫便主动问。
梁赢听了笑出一条线：“郑莎莎又跟你告状了？还是赵翼德？”
“这不是告状，这是关心！”
姜衫纠正道。
关心？梁赢笑得更深了。他总算想起来打这个电话的意义了，就是想听姜衫跟自已说几句话。有些话，教练说是一个意思，队友说是一个意思。但是姜衫说，就有了姜衫的意思。
“没事 ，就是封训练多了，有些肌肉反应，很正常。”
“很正常的意思是不会疼吗？”
怎么可能？
梁赢想了一会儿，真诚的说道：“不是，很疼！”
他的声音轻柔，尾音甚至像撒娇，“所以冠军的礼物是什么？”
后一句又变得有点臭屁。
“你不是说不能半场开香槟吗？”
姜衫原本还担忧的心情变得有些轻松，忍不住笑了。
“别人不行，我可以！”
“1/4决赛就狂成这样？我看日本队那个智也一郎也挺厉害的，还有那个淘汰了肖师兄的台湾小将也挺猛的。”
姜衫随意调侃，梁赢却注意到了别的，转头问：“每场比赛你都看了？”
要不然怎么这么熟悉赛程！
姜衫一时噎住。
“没看，网上那么多帖子，我当然知道！”
姜衫嘴硬。
“哦，你搜我了？”
好像是，如果不关注大数据是不会无缘无故推送的，对吧。
姜衫扶额，栽在这儿了。
梁赢却只是自顾笑完，不再追究这个话题：“等打完你就知道谁猛了！”
姜衫不语，转头看着对面的大海笑了。是啊，只是最近输了两场，大家就忘了，他是15岁就横空出世的天才球员，忘记他拿了多少冠军，忘记他是通过和巅峰时期的主力队员对抗打进的主力位置。
“礼物等我玩够了会去潘家园给你买一箱的，放心吧！”
“行。”
听着她故作敷衍的语气，梁赢也不生气，乖乖的就点头答应了。他很清楚，会为了区别特意买一双掌心绣小狮子手套的姜衫，绝不会真的去潘家园批发一箱。
不过就算她真的批发了，哪怕是个娃娃机里的玩偶，他也欣然接受。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庄亦葳看着姜衫接完电话回来，举着酒瓶啧了两声：“这个电话是通知你中大奖的电话吗？”
姜衫不解：“不是啊！”
“那这就是恋爱！”
“不是，一个朋友。”姜衫连忙辩解。
“不可能，空气里都是情侣的味道~”
她故意唱了一句张楚的歌词，《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姜衫白她一眼，径直往园区回折：“你对人类关系的想象能力还是太贫瘠了！”
庄亦葳在后面跟上。
“不儿，塔罗占卜说的没错，你就嘴硬！”
姜衫回头瞟她一眼：“她什么时候说了这句话？”
“她没明说，但是相当于说了，你说就是玩玩结果她又给你来一张让你心服口服。”
“30块钱就能让你信命啊？那我劝你从今天夜里此刻起退出文青队伍！”
“我他妈也不是文艺青年啊，你喜欢老树我看你才是文艺少女！”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
“对了，今天夜里你去堵老树嘛？”
姜衫停住脚步，想了想，把手里最后的酒一口气喝完，热气上头。
“不去了，我明天要走！”
“走，去哪？”庄亦葳看着前面姜衫的身影。
姜衫随意扯下背包上的蓝色丝巾，抓在手里冲后面的庄亦葳挥了挥手：“去海水变蓝的地方。”
“我去，到底是哪儿啊？”
姜衫没有回头，只是打开手机，跳转到行程软件，付款，买下了那张躺在收藏列表里的机票。
秦皇岛——札幌。
在上海转机，行程26小时。
如无意外，她将看到他的冠军赛。
庄亦葳看着她慢慢走远的背影，跟不上索性也不跟了。什么玩意儿？什么海水蓝的地方？到底是谁信命啊？
连老树都不看了，对面到底多大咖啊？
想到这，她拿出手机，给姜衫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从今天起，你退出中国文坛吧！”
姜衫确认过机票信息后，看着弹出来的对话框，庄亦葳的吐槽短信。
“从来没进去过！”
笑着回复一句，这是实话。
后一条消息随之而来。
“姜衫，十一月乌镇戏剧节我们会再见吗？”
姜衫看着消息，难以回复，她不知道，索性不回复。不过对于此刻的她来说，乌镇太远。
北海道，很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