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梁赢的状态陷入了低迷。
他以前不是多么闹腾的人，不过笑起来的时候偏偏明朗无害，像人间四月。
但是最近，这样的明艳再也没出现在他身上。
明明拿了9个冠军，只是缺了一个，就好像那9个都不值一提了。
可是训练依旧在继续，为了备战1月底国际乒联匈牙利公开赛，全部人到成都基地集训。
成都的冬天总是雨雾蒙蒙，阴天极多，加上训练基地在一个小岛上，更显得与世隔绝。
不过好在食堂是成都风味，倒是让封闭的生活增添了很多乐趣。
姜衫和赵翼德都吃辣，每天干饭最积极，夜里还总凑一起吃宵夜。
赵翼德虽然是胖系打法，俗话说，除了力量，一无所有。
但是还是天天说要减肥，偏偏减不下来，里面有姜衫一半功劳。
自从小葡萄和周楚天接连在亚运会、青奥拿下混双冠军，两人的混双搭配也越发固定。为了冲击两年后的奥运混双金牌，队里调了专门的混双教练给两人。
她和周楚天的关系也越发紧密。
向来双打出cp，无论男女。
不过两人都还只是孩子，所有的美好都恰到好处，小葡萄成天跟在周楚天后边，哥哥哥哥的叫。
什么叫两小无猜，这就叫两小无猜。
赵翼德看了，非常嫉妒。
“我怎么没给配个妹妹？！”
姜衫看着对面呼哧呼哧吃面的赵翼德，淡定的笑笑：“阿翼，人家当哥哥，不让妹妹吃冰淇淋是怕她肚子疼；你当哥哥不让吃，纯粹是想让自已吃。”
这就是区别。
“衫衫，那你说，我是不是也很关心你和小葡萄？”
赵翼德委屈。
“是。”
这没法否认。
“那你也叫我哥哥。”
姜衫笑笑，刚准备开口。
“不行，不然梁赢脸得更臭了。”
这怎么就扯到梁赢头上了？
“他最近本来状态就不好，别再伤着他。”
“你什么意思，阿翼，说得什么鬼话？你也要跟网上那些人一样，造他的谣？”
姜衫一时心急，佯怒。
赵翼德听了，马上委屈。
“我没有，我怎么会跟他们一样！”
是的，自从梁赢输了世乒赛，遍地谣言四起。其中就有关于他恋情的造谣，只是凭借几张合照，就开始编造梁赢的绯闻，说他喜欢女队的樊雨玲。
可事实上两人线下交集都很少。
但是网友将两人的败绩都归咎于恋情的耽误，还天天嚷嚷俩人怎么还没被队里开除。
混双搭档传cp是常见的，但是像他这样平底起高楼的，真是让人无语又惊叹。
中国人伟大的想象力！
赵翼德和梁赢交好，哪里舍得中伤他。
“我只是觉得，他把你当特殊的朋友。队里只有你不是练球的，他有些时候对着你才放松一些。”
“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比他更重要。”
姜衫看着赵翼德着急解释的样子，露出微微笑意，他当然知道，阿翼就是最善良的。
“阿翼，你也很重要。”
赵翼德看到她笑了，也咧嘴笑出来。
听到姜衫这话，心里又暖暖的。
哪怕再迟钝、再所谓不争气的队员，也有一颗隐藏的冠军之心。只是在太阳耀眼的光芒之下，甘愿成为一颗星星。
“阿翼哥哥也好好好打公开赛，我等你的男团金牌。”
赵翼德本来就大一岁，叫一声哥哥不过分。
姜衫愿意哄一哄他。
赵翼德的笑脸还没张开呢，就看到对面不知道何时走过来的梁赢。
脸色极黑。
赵翼德的笑僵住，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曹操都没他快。
姜衫看他表情，扭头看去。
端着一碗面的梁赢顺势在旁边坐下，也不知道谁惹到他了，故意跟两人隔了一个空位坐。
“你来吃饭啦？”
赵翼德有些心虚，跟他打招呼。
梁赢点了点头，就算回答。气氛顿时有些冷场。
他最近状态不佳，姜衫只当他是球没练好不开心，也没多在意。
只顾跟赵翼德接着吃面。
他愿意坐远点就远点吧。
姜衫吃完了，起身就要先走。
“我吃好了，阿翼你呢？”
赵翼德看对面的梁赢一眼，连忙表忠心：“我陪梁赢吧，一会儿再走。”
对面正在慢悠悠吃面的某人睨他一眼：“没事你走吧，不是还要练习拿男团金牌吗？”
此话一次，饶是心大如赵翼德也咯噔了一下。
哥这是整哪一出啊？
让姜衫喊一句哥哥简直是把自已送上绝路啊！
偏偏姜衫听不出里面的阴阳怪气，还以为是句鼓励呢。
“那阿翼，我们走吧！”
赵翼德看了看对面两张无所谓的脸，一个是真无所谓，另一个。
就不知道了。
赵翼德只能端着碗筷，黯然离开。
“衫衫，其实梁赢最近这样，你也可以多关心他一下的！”
“当时你刚来队里，谁都不认识的时候，还是他四处给你找饭票呢！”
姜衫顿住。
“什么？！”
那些，不是蔡老头给的？
“是啊，那些都是之前队里发给家属用的。”
难怪。
难怪蔡老头给饭卡的时候，他完全不知情。
姜衫回头看了看，孤零零坐在餐桌上的梁赢。
穿着黑色的队服，显得瘦削。
真是个哑巴啊！
姜衫微微回神，又看了看一脸担忧的赵翼德。
“我对他，也挺关心的吧。”
再多关心一点，就要越界了。
赵翼德说得没错，她不是练球的所以很多时候可以隔岸观火；但也正因为她不是练球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过多关注呢？
队员有队员之名，教练有教练之名，她呢？
她只是，姜衫。一个外来的，捡球的。
晚饭过后的训练，马上就教会了赵翼德做人。
队里训练互相交换对手，轮流陪练。
一晚上，梁赢薅着赵翼德猛削。
梁赢一连串的高速发球让赵翼德应接不暇，他没有梁赢的反应速度，差点没给累死。
“梁赢，你想打我直说，犯不着这样发球！”
赵翼德接的气喘吁吁，忍不住撒娇抱怨。
梁赢看着他费劲的表情，反而露出笑意。
“就这还接不住，怎么拿男团金牌啊？”
嘲讽。
赵翼德算得听出来了，就是傻子也缓过劲儿来了，这小子就是见不得姜衫叫他阿翼哥哥。
被胖揍一晚上，他算是大彻大悟了。
一旁的蔡永强看梁赢这打鸡血的状态，倒是兴致勃勃，一个劲儿的在旁边鼓掌。
“好好，打得好，就这样，拿出劲儿来！”
好家伙，俩师徒完全不管他的死活是吧？
他只能委屈的看向自已的教练。
教练却两眼一抹，看天看地，看东看西，就是不看他。
早该有人来治治自已这徒弟了！
他还能伸张？
气的赵翼德满场找姜衫的身影，衫衫哪儿去了？
正抬眼找呢，就看见姜衫悠闲地拿着球网捞球过来。
救星！
“衫衫，梁赢拉我！”
“光发球就想按死我！”
赵翼德找姜衫吐槽。
赵翼德的教练两眼一黑。
梁赢循声看过去，就看见冲锋衣兜着网球的姜衫笑盈盈的出现在不远处。
“你让他拉呗，他愿意！”
说罢抬脚绕进两人的台桌，把网兜里的球一股脑儿倒进去，又从里头拿了几个球喂给梁赢。
冲他仰了仰下巴：“来，接着发。”
梁赢猝不及防接着三个球。
姜衫又抬脚迈出了球台区，留下一个云淡风轻的背影，接着捡球。
高马尾一甩一甩的。
梁赢捏住手里的球，剩下两个揣进口袋，忍不住嘴角上挑。
“别废话了小胖子，你的衫衫姐不罩你！”
说罢抬手一个球飞出去。
赵翼德无语。
一旁的蔡永强也跟着笑了。
这一夜，注定是肌肉酸痛的一夜。晚上下训，赵翼德去找队医放松肌肉，龇牙咧嘴的时候看到坐在对面同样痛出痛苦面具的梁赢。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你！”
梁赢看着他肉嘟嘟的脸蛋，忍不住笑了。
“正常训练节奏！”
正常，正常个鬼！
“不过今天看你打得开心，我也值了！”
赵翼德看着对面的梁赢，眼里涌动着温情，他知道，梁赢一直憋着一口气。
这口气对着谁发出来都好。
一场世乒赛，差点打掉他的冠军心气儿。
说到这，大家都有默契，明白心底的话。梁赢抬头看他一眼，弯了嘴角，笑的很浅。
他知道他的安慰之意。
然而。
然而。
他有时也愤怒这样的自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