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后场,姜衫跟着蔡永强一起去休息等候区找梁赢。
路过过道间的时候,姜衫瞥见秦蔓坐在椅子上,半低着头,哭红了眼。
她刚拿了女单冠军。
这场男女抢夺战役,她是另一头的赢家。
在大赛上打败了孟遥。
站在一旁的那个高个男孩,有些眼熟,是袁一鸣。
他弯着腰,手里抓着纸巾,眼角全是怜惜之意,但又不敢惊扰了此刻这个刚经历心理防线崩溃的女孩。
以前姜衫看过一句话,爱是退缩。
就像此刻,男孩想开口安慰却怯懦的嘴。
姜衫微微顿住。
身后跟上来的蔡永强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不远处哭红眼的秦蔓。
“这个女孩条件一般,打出来真不容易。”
但是此刻梁赢的事锁在他的心头,他只看了一眼,便匆匆离开,继续往前走。
姜衫微微诧异,因为蔡指导几乎是不夸人,也不心疼人的。
这个女孩能得到他的肯定,想必是真的,很不容易。
姜衫又看她一眼,女孩很瘦挑,一张瓜子脸,一头短发,像一株坚毅不拔的......野草。
对。
她跟上蔡永强,继续在休息间寻找梁赢。
球员本该都在休息间等候,但是此刻梁赢不知所踪。
梁赢从不让人操心的,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真的很乖。像这样脱离队伍,还是头一次。
大家都不见他人,蔡永强不想让事情闹大,只让姜衫和他出去找。
会在哪儿?
会在哪儿?
姜衫在脑子里狂想,脚下的步子便凌乱。
看向一个又一个角落,找一间又一间门,喜欢独自练球的那个梁赢,那么,会在安全通道嘛?
姜衫心里想着,跑到最右侧几乎无人经过的楼梯间,推开门,试探得往上爬了一层。
转角之间,就看见梁赢坐在高处楼梯上。
看见有人来,他抬起头。
是一双红透的眼睛。
梁赢的眼睛是生的最好看的,也许在这体育馆里无人在意,是一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
他皮肤又白,此刻眼圈发红,更显得。
别致。
姜衫扶着楼梯的手抓紧了一下,顿在原地。
球队的人都要强,男队尤其,不到绝境绝不落泪,即使哭了,也不会让外人看见。
这是王狮对自已尊严的捍卫。
就是小葡萄,也是躲起来偷偷哭。姜衫就算知道,也只是躲在门外,替她守着,从未撞破。
她不知道,此刻,她该不该继续往前。
梁赢看到她,也有些意外。意外之后,没有躲避。
只是望着她。
泪光莹莹。
像一头受伤的小狮子。
一个冠军,多少人的苦楚。赢了的也哭,输了的也哭。
两人之间没有说话,隔着一个走梯。
空气大约沉默了一会儿,梁赢开口。
“你怎么来这了?”
“蔡指导在找你。”
听到蔡指导的名字,梁赢沉思了一会儿。
“走吧。”
梁赢起身,从楼梯上走下来。
走到转角处,姜衫拦住他,从包里拿出一包湿巾。
这是看比赛前她带出来的,在冰箱冰过。
“敷一下,一会儿还有记者采访。”
冬天的湿巾本就冰。
梁赢顿住,接过。脸色还是微红。
“没事,输给志明哥不丢人,他本来就是最强的。”
嘴上这样说着,手上却乖乖的抽了两张湿巾出来。
按在两个眼窝处。
姜衫从语气中听出落寞的意味和无限的挫败感。
“他就是一座翻不过的高山。”
姜衫看不见他的眼睛,却能听见。
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梁赢敷了一会儿,摘下来再看时,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可以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楼下走,刚走两步,姜衫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开口。
“会的。”
梁赢扭过头来看她,逆着光,一双乌黑的眼睛笃定的望着自已。
坚毅不悔。
“只要是高山,注定会被翻越。”
因为高山,生来就是被翻越的。
没有人永远是冠军,但永远有人正在成为冠军。这是体育竞技的残酷之处,但也正是他的绚烂之所在。
一切皆有可能,没有什么本该。
梁赢定住,时空微停。
许久,他才笑了笑。
“也不一定是我。”
姜衫也笑了笑,迈步上前,越过他走下了楼。
“是啊,不一定。”
梁赢看着她一点点走远,就快走出安全通道门。
不是,她什么意思?她到底会不会安慰人啊?
这个时候说什么不一定!
“喂,你骗我一下也不行啊!”
那些丧气的话都对着姜衫说完了,对着记者的采访,反而不再说得出口。
好像自已真的,没有被打败一样。
对着记者,只说出淡淡的几个字。
“下次加油。”
但是网络的舆论依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在中国网友身上几乎就能看到东亚父母的原型。
赢一万次不能输一次。
输一次就万劫不复,第一只能一直是第一。
只要失败,就变成全方位自动挨骂机。
其中最难听的称呼,就是传的最凶的,水冠。
短短两个字,就把梁赢夜以继日的努力都付之一炬。
郑州一战结束之后,进入隆冬,北京异常的冷,那时,所有人都未曾料到,真正的隆冬,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