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时间,网上流传一个成年人的孤独等级说法,一个人逛街、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之类的,最高级别是:一个人做手术。
林一婷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耳边是何主任和他的学生在那里交谈的声音,有时候他们也会说一些让她放宽心的话,比如,有没有感觉到痛啊,这个牵扯,是在切断什么什么啊,肿块很好剥离,肉眼看着是良性啊,等等……她起初心里十分平静,还想着,最高级别的孤独也不过如此,有什么好矫情的?她果然还是,强悍无比啊!
可就在何主任随口问了一句:“没有人陪你来吗?”之后,她突然感觉自已的心崩了一块,眼泪像决堤的河水一样,根本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把所有人吓了一跳,包括她自已。
“是痛吗?”
“需不需要再加一针麻醉剂?”
耳边的问候和眼前晃动的人,都变得不太真切,林一婷的双眼被泪水模糊着,什么都看不清,加上极力克制又克制不了的呜咽,令她的耳膜也胀痛无比,她不断地在心里对自已喊话:“不要哭!林一婷!不要哭!林一婷!争气点!不要哭!!!”
可泪水,积攒了太多年的泪水,从那个人离开以后就几乎与她绝缘的泪水,此刻完全不听从她的命令,誓要将她淹没般,越来越泛滥,越来越猖狂。
见她这个样子,何丰良摇摇头,叹了口气,吩咐学生:“一会儿,你帮她去送一下病理吧。”
然后凑到林一婷眼前来看了看她,说:“我给你开的这个伤口在乳晕旁边,不太明显的,我尽量给你缝好看一点,好吗?”
林一婷咽下顺着鼻子流进喉咙里的泪,努力点头,努力挤出两个字:“谢、谢……”
◆
“一周以后,你过来拆线,顺便拿病理报告。”何丰良换上了白大褂,在林一婷的病历本上边写边嘱咐。
林一婷坐在他对面,表情有些呆滞。
她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此刻感觉是左边的身体直发紧,麻醉剂的效果看来已经在消退了,心脏每跳动一下,她的伤口就被震得疼一下,她便抬起左手臂托着自已的胸,姿势有些不雅,但这样能缓解一点,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给你开了消炎药和止痛药,还有几盒软坚散结、活血消痛的中成药,你回去记得按时吃,以后尽量别熬夜,工作生活上的事放轻松,别生气,别那么大压力,酒也别喝了,注意清淡饮食,作息规律等等,这些都老生常谈了,我就不啰嗦了。”
“谢谢您,何主任。”
◆
“哎呀!你会不会开车呀?!”
专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林一婷,这个凶神恶煞的女人,一上车就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坐在那里,眉头紧皱、龇牙咧嘴的,还一直念念有词:“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好家伙,没听说市一医院有精神科啊?
但总之,生病的人还是少惹为妙,起码的同情心也是要有的,他便好脾气地笑道:“小姐,没办法呀,现在正是下班高峰,这条路又尤其地堵,忍一忍,忍一忍哈!”
林一婷受够了这车子一会儿走一会停、一会儿加速一会儿急刹的,加上伤口又痛,加上即将回去的那个家对她吸引力为0,思来想去,不耐烦地说道:“我不走了,你在这附近找地方让我下车!”
“好吧!”司机也不想在这耗着浪费时间,爽快答应。
◆
“光光姐!快快快!等你救命!”
于宗光刚进店门,几个服务生就迫不及待迎了上来。
“怎么了?”她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几个服务生拉着她上楼,她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那里一脸生人勿近表情的林一婷。
“这次是怎样?”于宗光扶额。
“就很诡异!”其中一个服务生说道:“她六点多就到了,坐在那儿,也不说话,也不点单,刚才窝卡不怕死过去问了她,也没反应!”
“嗯嗯嗯!”窝卡连连点头:“感觉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可怕!!!”
“行我知道了。”于宗光推着他们:“先忙你们的去吧。”
◆
“林一婷。”于宗光走到林一婷身边,叫了叫她,竟然还是没有反应。
“林一婷,你怎么啦?”于宗光摇了摇她的肩膀。
“别动我!”林一婷低低地吼了一声,随即露出痛苦的神色。
这倒是稀奇了,于宗光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你……不舒服?”
林一婷张着大眼睛抬头看她,眼里有倔强,也有委屈:“于宗光,我……”
她指指自已的心口,继续可怜兮兮说着:“我……我这里长了个东西……”
她圈起大拇指和食指比划:“有这么大……我刚刚,刚刚去做了手术,把它……把它挖出来了!”
说完,她再也绷不住,眼圈一红,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于宗光目瞪口呆看着她,又惊讶又有点心酸,愣了一会儿,终究于心不忍,过去将她抱在了怀里。
林一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在抽抽噎噎地说着:“我……我现在……好痛……快要……快要……痛死了……呜呜呜……呜呜……”
“什么时候拿结果?”于宗光平静了一下心绪,问道。
“一……一星期以后……呜呜……”林一婷答得倒是条理清楚:“医生说……是……是……良性的……可能性大……”
“那就好啊。”于宗光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那是值得庆祝的事啊,快别哭了,别哭了啊……你这样,我真的不习惯!”
“我……我就是……伤口痛……呜呜呜……”林一婷打开了开关,泪腺的小马达便像上了发条一样,动力十足,根本停不下来。
一屋子的服务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实在不知道该对眼前这愈发诡异的场景发表什么看法。
◆
“你没吃东西呢吧?”见林一婷哭得差不多了,于宗光放开了她,此刻两人都有一点点尴尬,她便想找借口走开一下:“刚做了手术要好好补补,我去给你做点汤?”
林一婷点点头,于宗光逃也似地钻进厨房。
“大齐,你这儿有什么食材,可以让我做中式汤的?”
“啧,这里是西厨,怎么给你做中式汤?”大齐慢条斯理忙着给自已做的鱼扒摆盘,头也不抬:“番茄汤蘑菇汤南瓜汤,要哪一种?自已搅!”
“不要!”于宗光四处翻翻找找:“我要肉,促进伤口愈合的蛋白质,肉!你这不是挺多肉的嘛~~~”
“养伤口啊……”大齐沉吟一会儿,接着说:“牛肉羊肉虾啊蟹的他们讲都是发物,不适合!最后一块鳕鱼被我用了在这里~~~哦等一下,有几只鹌鹑!本来准备做法式鹌鹑焗饭的,给你了!”
“可以可以!”于宗光看了看齐齐整整躺在那里的几只小鹌鹑,心里很快有了主意,气定神闲开搞。
把小鹌鹑先煎香,倒入开水,翻滚着翻滚着,淡淡奶白的汤出来了,于宗光把那边案板上剩下的口蘑全都归拢过来,扔进锅里,又找出一袋即食玉米粒,行吧,没有玉米棒子,玉米粒也行呀,没有姜,那就削点柠檬皮……
大齐过来凑近汤锅闻味儿:“太香了!所以说还是中餐能打!要不,你以后多做一做,咱们搞混合创意菜怎样?”
“那我可没这闲工夫。”于宗光手脚麻利盛汤装饭,顺带还将自已用过的工具洗干净抹干净了:“偶尔给家里人朋友做做还行,给外人?哼,他们还买不起我的时间。”
“是哦。”大齐看着她腰背挺直仪态万千端着食物走出去的身影,无奈笑了一下,这个女人,是要干大事的吧,怎么会甘心围着灶台转?真是,看似亲和无害,实则心硬如玄铁,令人捉摸不透的一个女人啊!
◆
娇娇已经上班了,今晚是治愈苍老灵魂的一夜。
“When your love of life is ay beach
Don’t cry
Don’t cry~
When your enemy has you in his reach
Don’t die
Don’t die~
When is painful to express the things you feel
Inside~
When it hurts to share because they’re bare and real
So real~
So when everyday is judgement day I won’t pray
Don’t pray~
When there’s no oo share that empty chair well ok
Okey~
When you get to the bottom you’re he top
The shit turns into chocolate drops
When you get to the bottom you’re he top
The shit turns into chocolate drops
……
There is nothing iars if you fail to move
There is nothing in the dark it’s just some old excuse
Hanging on
Let it g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