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前,程向辞落地巴黎,没有电话卡,手机也不常开机。
站在巴黎的桥上,河面上的风吹过她的脸颊,她回想起自已的前半生,亲友和睦,事业有成,年纪轻轻便已经到达很多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好像,没有遗憾了。
向前半步,她已经能想象的到国内的热搜头条“天才导演在国外跳河身亡”后面必会跟着一个“爆”字。
想想还有些嘲讽。
她来过巴黎两回,一次是作为主创团队参加国际电影节,一次是来采风,给自已找一块风水宝地,最好尸骨无存,或是埋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她感觉到周围人的一些目光,但她听不懂他们说话,也不必在乎。
今天跳吗?
跳吧,跳了就解脱了。
“河上太冷,我们不如找个咖啡厅坐一坐”纯正的中国话,她无法忽略。
这声音,她好像在哪儿听到过,一时想不起来。
那人站在她身后三步的位置,面上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在看不见的背后却浸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他在等着她回头。
“裴祈?”
男人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和阴郁,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头发理的齐整,像是刚从某个活动出来。
河上有风但不冷,夏日总归是有些热气的,拙劣的借口。
但死在熟人面前,总归是不好的。
见她离开了桥边,裴祈微微松了口气,将自已的外套脱下披在了她的身上,像是为了圆了自已的借口。
“新的”
裴祈带她去了河边的一家咖啡馆,她将衣服脱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毕业以后他们没有再见,这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些沉默。
所幸咖啡端了上来,掩饰了她的不自在。
“怎么来巴黎了?”裴祈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不是,看出来了吗”他们都不是愚钝的人,不会装傻,也不会充楞。
又是一阵沉默。
“你哥,知道吗?”
“他要是知道,不早来逮我了”
“男朋友对你不好吗?”
沉默,疑惑,无奈,在程向辞的脸上呈现。
“我哪有时间谈恋爱”
“大学那个”
“没有”
裴祈这十年也就回过两次国,一次是因为学业太忙,想将母亲接过来,然后绕路去了杭城,见到她和另外一个男生合作愉快。
不是他的臆想,他听到了一旁的同学说他们“般配”
第二次,是从程向风那得知她第一次作为导演的剧组开机了,不远万里从国外飞回去,想去看一看她的开机仪式。
她的身旁站着的依旧是大学的那个男生。
他只希望她过得好,不介意这份好是别人给她的。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你哥说的”
他毫不犹豫的拉来了程向风挡枪。
“如果恋爱谈的不顺利,我会分手,而不是逃避”
“……”
“这么晚了,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我的车就在外面,走吧”
如果再次遇见她是上天给的机会,那么这次,他便不会再放手。
他的车里放着一盒香薰,是淡淡的橙花味,程向辞搞不懂,一个男人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味道。
“你吃晚饭了吗?”
“吃了”
“骗人不好”
“没有”
“你从五点站到了八点”
“你怎么知道”程向辞的精神一下子被提起来。
“咖啡馆的摄像头,可以看到桥上,巧的是,那家咖啡馆,我有股份”
无话可说,任由他将自已带到了一家中餐馆,吃了一碗馄饨。
“你看起来和老板很熟,也入股了吗?”
“不,我是老板”
“那你真的没有做生意的头脑”店里冷冷清清,看起来不像能挣钱的样子。
裴祈确信,她看不懂法语,也看不懂门牌上挂着的“打烊”二字。
“嗯,开着玩”
想起落魄的公子哥也应该会有些其他家底,也就没有问他如今在做什么。
“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吧”
“很不幸,电话卡留在了国内”
裴祈愣了一下,原来,她竟是如此决绝。
“手机有电吗”
“应该吧”
裴祈拿过了她桌子上放着的手机,电量剩的不多,去后厨找了根针挑开了手机卡槽,将自已的一个电话卡放了进去,又存上了自已的电话号码。
“是新号,里面有我的电话号码”
“不许拆下来”
见她还在吃着馄饨,裴祈打开了她的微信,加上了她的好友。
过去总是怕自已忍不住的想去打扰她,因此一直没有跟程向风要她的微信。
除了官宣作品,她的微信里再无其他。
她对生活早就失去热情了。
她住在一幢公寓内,外表看着有些破旧,但胜在装修还不错,也没有太挑剔。
“那我们,明天见”
程向辞刚想说什么时候答应他再见面,裴祈就已经离开,他怕她拒绝,于是,擅自下了决定。
等他想一想,下次,下次一定会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会有无数合适的理由,支撑无数个“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