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话?”
沈轻云见她沉默无言,又离她老远坐着,逗问道。
沈思柔绞着手帕,低头细声道:“不知说什么。”
隔了一会儿,沈轻云实在无聊,便凑过去问她:“知道今儿干嘛来了吗?”
沈思柔粉色的唇微抿,不说话了。
她自然是知道今天宴会的目的,但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向来男女相看皆是如此,其实这都算好的,好歹还能在成婚前见个面,许多人都是成亲当天夜里才见的头一遭。
沈轻云见她锯嘴葫芦的样儿心里也有些想不通。
顾青霜虽说为人严厉,不言苟笑了点吧,但对自已女儿肯定不会苛待,也不知她是如何养成这样的性子。
她今天难得起了兴致,想当一回知心姐姐。
“你不回我我就当你知道了......可有想过将来成婚的事儿?”
沈思柔没想到她这么问,一时间脸红得像煮熟了的虾,就差冒热气儿了。
拿着帕子捂住脸:“大姐姐你、你说什么呢!”
沈轻云双手撑着下颌,瞧着她这模样,笑意从眼底漫出来:“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嗯?”
凝雨在后头无奈地摇头。
她家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偶尔无聊了就喜欢招猫逗狗的,尤其喜欢逗嘴闷的人。
落霜就经常被她逗得青筋直跳。
见她要生气了,沈轻云才赶紧宽慰道:“成亲嘛,人都有这一遭的,没事儿,咱就随便聊聊啊。”
沈思柔侧过身子不理她。
她如今心里还有些别扭,没法毫无芥蒂地对待沈轻云。
沈轻云见状也不恼,但也失了兴致,只抓了些糕点碾碎了丢进池子里,看鱼儿争相竞食。
好半晌,沈思柔突然开了口:“母亲对大姐姐......”
她想问顾青霜为什么那么喜欢她,可是话在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问了又能怎么样呢?自已永远也成不了大姐姐那样的人。
她很羡慕沈轻云。
沈轻云身上有种她永远学不来的洒脱感和松弛感,就好像无论别人怎么说都影响不了她。
沈轻云见她这样大概也猜到了几分,自然也明白沈思柔为什么越大越不愿意和自已亲近了。
明明小时候还扎着两个小揪揪,迈着小短腿跟在她屁股后边一口一个大姐姐地叫着。
她想了一下道:“青姨之所以对我那么好是有原因的...只是不是你想的那个原因。”
不是因为单纯的喜欢她才对她好。
但她还没有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不能说太多,何况她也不想伤害沈思柔。
在她心里她是把沈思柔当妹妹的。
“那是什么原因?”沈思柔鼓起勇气问道。
“我现在还没法和你说清楚。”
见她眼神黯淡了下来,沈轻云又道:“但是我可以肯定青姨是爱你的。”
“真的吗?”
“真的,没有一个母亲会不爱自已的女儿。”
顿了下,沈轻云道:“还记得你五岁时候得了水痘吗?当时是青姨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你三天,又反复叮嘱郎中注意用药,就怕你留下疤痕。”
至于渣爹一次都没去过,就怕被传染。
“可我为什么感觉不到...”沈思柔喃喃道。
“有的人的爱意表现得比较...”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含蓄、隐晦。青姨或许就是这样的人。”
“秦姨娘知道二姐姐今日要参加宴会,提前半个月就给她挑好衣裳,还熬通宵绣花,就是为了能让她博得别人的赞赏...”
她吸了口气,眼眶泛红:“可是我问母亲穿什么衣裳,母亲只是答随意,同平日一样就行,甚至还让我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没用的事务上。”
沈轻云叹了口气。
顾青霜其实是为了她好,可惜沈思柔不知道。
以她的性子,估计又一个人默默地反复逐字逐句斟酌许久。
也不知暗中哭了几次,最后得出顾青霜果然不在意她这个结论。
沈轻云拿过帕子给她擦泪:“傻妹妹,青姨是为你好才这样说的。”
沈思柔红着一双兔子眼,摇着头泪珠涟涟。
“我不信,秦姨娘那样的,才是为二姐姐好。”
沈轻云闻言按住额角。
顾青霜真的是什么都不说呀,这样母女间不出问题才怪。
她耐着性子道:“你觉着秦姨娘怎么教导沈思仪是为她好?”
“是叫她在外貌上下功夫好吗?还是教她去一味儿的攀高枝儿,尽学些算计人的阴损计谋好?”
“那是在害她。”沈轻云眼神微凉。
沈思柔委屈地抽噎道:“我知道算计人不好,攀高枝儿不好,可我也没算计过人,也没想攀高枝儿呀!”
沈轻云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女子立世本就不易,太过柔弱只会为人所欺,需能辨别是非,有自保的能力,在遇到困境时能解决问题,能反击欺负你的人,而不是一味退让、忍受。”
“再说高嫁,女子想要高嫁这没什么错,从本能来说,女子需要孕育后代,会更渴求安稳的环境和强大的伴侣、我是说夫君,而家世背景、财富权势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这个男人是否足够强大。”
她神情难得严肃,沈思柔吓得连哭泣都停了下来。
她呐呐问道:“那...那怎样才能自保,怎样才能辨别是非呢?”
“钱和权,当然,前提是要握在你自已的手里。”沈轻云道:“这世界上大部分事情可以靠这两样去完成,包括自我保护和反击。其他生老病死非人力所能为的,顺其自然就好。”
“至于辨别是非...”她用食指点了点脑袋:“多读书,凡事多问为什么。”
“如果一个人无缘无故地对你好,那你就要警惕了,你身上必定有他所求之物。或许是美色身体、或许财物,又或许是你背后的家族势力。”
话说到这里了,她也不介意再说白些:“权势是把双刃剑,一旦用不好容易反伤自身。”
沈轻云眼神带着深意:“柔儿,你身后的不只是沈府,还有武威侯府...王妃的位子,可不是那么好坐的,弄不好要英年早逝的哦~”
这一番话信息量太大,颠覆了沈思柔以往的认知,更与传统礼教对女性的教育相反,以至于她都一时都惊呆了。
就连一旁的凝雨和岚烟都张大了嘴巴,满脸惊恐。
——大姑娘知道她在说什么吗?这是在教四姑娘去争取钱财和权力,然后嫁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吗?
就在现场鸦雀无声时,侧方传来鼓掌声。
“好一番见地,实属难得,只是本王竟不知王妃之位竟是个烫手山芋、短命的主儿了。”
在四人或惊疑或防备的目光中,四皇子谢恒一身腚青色华服缓步走来,紧随而来的是一身紫衣劲装的九皇子——谢渊。
草!大意了!——沈轻云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