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说要娶她?”
宣政殿,德昭帝手上朱笔微顿,眼底掠过一抹讶异。
“是,听说是九殿下亲口承认的。”五福弓着腰,低头回道。
“这倒是稀奇。”德昭帝停笔,接过五福递过热茶。
“你刚刚说的沈姑娘,可是吏部右侍郎家的?”他问。
“回陛下话,正是。”五福道。
德昭帝的眼神幽深了几分:“朕记得沈逸娶的是武威侯的嫡女..顾青霜,是吧?”
“是,皇上记性真好。”五福递上帕子,笑着道。
“想当年沈夫人差点就成了咱们大夏朝第一个女将军了。”
“是个不错的,颇有武威侯年轻时的风范!”德昭帝眉头微拧:“就是这眼光...”
显然是觉得沈逸配不上顾青霜。
五福眼皮微垂:“自古佳人爱才子,沈大人当年探花郎出生,不知迷倒了多少女子呢,就连徐阁老的...”
他突然顿住话,脸色有些惶恐,余光瞥了德昭帝一眼,见他没发怒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但也没敢说下去了。
“徐阁老气性也大,听说这些年两家都没联系?”
五福小心翼翼道:“听说是这样。”
“...老都老了,也该见见自已的外孙女儿。”他神色淡淡。
五福不敢随意应话。
“立冬那天让沈逸把他夫人孩子带上,朕也想瞧瞧,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小九动心。”德昭帝道。
“是,奴才这就安排下去。”五福轻声道:“听说太后前段时间召见沈夫人...”
“不是告病了吗?”德昭帝道。
“是,说是身子不适..”他请示道:“届时沈夫人进宫来,是不是先领着去寿康宫?”
德昭帝翻开奏折,朱笔轻勾。
“母后既想见,便先让她过去。”
顿了下,他恍若随口问道:“昨日文贵妃找你了?”
五福心下一凛,腰弯得更低了:“是,问了些立冬那天宴席的事儿..”
见德昭帝没说话,他紧了紧手指道:“想是第一年筹办,所以问问奴才。”
德昭帝轻咳了一声,五福立马招手让人换上热茶,再亲自端给他。
德昭帝缓缓啜了一口,眼神扫过他。
他微闭着眼眸,缓缓道:“往年都是皇后主持,近年来皇后身体越发不适,倒是难为她了。”
大殿里安静一片。
“说起来,我也许久未见小九了...”他道。
自回京后见了一面就再没见他进宫了。
五福道:“要不要奴才宣九殿下入宫觐见?”
德昭帝摆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朕这几个儿子,都是玲珑心干,也就小九性子直些。”
五福笑着道:“大臣们都说九殿下在战场上的英姿倒有六七分陛下的风范。”
见德昭帝扫向他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五福这才惊觉自已说错了话。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头抵着柔软的地毯:“奴才失言,请陛下恕罪!”
良久,就在冷汗浸湿了衣裳时,德昭帝才幽幽出声:“起来吧。”
“...是!”五福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恭敬地站到一旁磨墨。
低眉垂眼,再不敢言语。
沈府,暖香居
“三万两的耳坠啊,你怎么买得下手?”
秦氏气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
“啪-!”
“这是谁沏的茶,存心想烫死我吗?”
屋内一个小丫鬟吓得跪了下去,白着脸抖着声音道:“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奴婢这就去领另换一杯..”
秦氏脸色难看:“不必了!雪雁,找牙婆子把她发卖了。”
小丫鬟被吓得软倒在地,哭着求饶:“姨娘不要呀,姨娘,奴婢今后一定注意,求您不要卖掉奴婢..”
那一声声“姨娘”刺得秦氏脸色愈发难看。
她提高音量:“还不快拉下去!没眼力见儿的蹄子!”
等屋内安静下来,沈思仪才小声道:“女儿也不想的,还不是沈轻云那个贱人,弄得我下不来台。”
见秦氏脸色还是不好看,她上前抱住她的手臂
撒娇道:“娘~娘最疼我了,三万两买对耳坠虽然贵了些,但咱们沈府也不是买不起不是?”
“现在可是娘您掌家,钱花在哪里,还不是娘说了算。”
秦氏一向疼这个女儿,见她撒娇心就软了,气也消了大半。
而且若不是她提前吩咐账房无需知会她...
她叹了口气,点了点沈思仪的额头:“你是不知道,如今公中的银子..”
怕女儿担心,她还是止住了话。
想了想,她没忍住问道:“那耳坠能退吗?”
沈思仪脱口道:“当然不能!娘您想什么呢,这事儿要是让外人知道了,那些自诩身份高贵的千金小姐哪个会在跟我玩儿?”
“还有沈轻云,一定会笑死我的!”
说到这儿,她脸色也沉了下来:“娘,您说夫人是不是偷偷塞了很多钱给她,不然为什么她能一下子拿出十万两?”
秦氏蹙眉道:“十万两?”
沈思仪点头,将今日在月华阁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下。
“她哪儿来的十万两...”秦氏喃喃道:“莫不是那贱人留下的嫁妆?”
沈思仪耳尖:“什么嫁妆?”
秦氏眉眼发沉:“徐婉柔剩下的那些嫁妆,早就被潇湘院的悉数给了那小贱人。”
沈思仪大声嚷道:“凭什么,徐婉柔都死了,嫁妆自然是我们沈府的,凭什么给沈轻云?”
一想到这件事秦氏就堵得心口疼。
她摆手道:“给都给了还能怎么样?”
她现在头大的是府里的亏空要怎么补。
她揉着额角:“三万不是个小数目,明年开春你大哥又要参加会试,上下打点都要钱..”
“很快就是过年了,你爹的同僚上级也要人情往来,还有潇湘院的寿辰...”
原本还是撑到岁末庄子上的佃租等收上来的,现在一下没了三万两,便捉襟见肘了。
沈思仪眼光一闪:“娘,我想到个主意...”
烛火噼里啪啦的响,昏黄的光线下两母女对视一笑,眼中带着冷意。
“不愧是我的女儿!”秦氏道。
屋顶上一身夜行衣的落霜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