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太医眸子里闪过讶异：“姑娘也懂药理？”
沈轻云摇头：“只是猜测。您提到了相克的药物，走到了院子又匆匆返回。”
她道：“院子里如今开得正盛的，只有那株缠绕在合欢树上的凌霄花了 。”
严太医语带赞赏：“不错！香附和凌霄花若一同服用，便会形成一种慢性毒素，继而导致痿证，最后毒入肺腑，在越来越长的昏迷中死去。”
沈思柔担惊受怕了一夜，如今听得太医如此说，顿时惊厥，昏了过去。
“岚烟，送四姑娘回房休息，小心伺候。”沈轻云道。
她的瞳孔缩紧，眸中满是冷锐之色。
严太医见状连忙道：“不过姑娘请放心，毒尚未入肺腑，还有得救。”
沈轻云朝他庄重地行了一礼：“请太医务必尽力医治。”
“凝雨。”她皓腕微抬。
凝雨颔首，转头跑回蘅芜院，从箱子里抓了一把金豆子装在荷包内，随后递给严太医。
“这是一点诊金，若是青姨行了，另有重谢。”
严太医接过过后眸光闪过一抹惊讶。
这沈家大姑娘出手好阔绰，这诊金比之宫里的贵人都要多了。
原本只是看在九皇子的面上，现如今倒是更上心了。
他态度恭敬了几分：“姑娘放心，老夫一定尽力。还请姑娘在外边等候，老夫这就施针为夫人祛毒。”
到了天光微亮时，严太医才一脸疲色地从屋里出来。
“老夫已将夫人体内部分毒素逼出，剩余的要配合药物治疗。”
他将写好的方子递给沈轻云：“按照这上面的抓药服用即可，三天后老夫再来。”
“多谢严太医。”沈轻云道。
凝雨极有眼力劲儿地又递过去一个荷包，这次足足重了一倍。
严太医嘴角禁不住微扬，原本累得颤抖的手瞬间都不抖了。
“太医辛苦了，奴婢送您出去。”
凝雨人长得甜，嘴巴也甜，一路上将严太医哄得心情舒爽。
等出了门，落霜已经备好马车，捧着暖手炉在外头等着了。
见人出来便把手炉递给他：“姑娘说夜露寒重，太医年迈，还请千万当心。”
暖烘烘的手炉烫得严太医心里熨帖不已。
他目光微动——这沈姑娘是个极会办事儿的，将来前途只怕不可限量。
如此一想，他又细细地交代了凝雨许多注意事项，这才坐上马车离去。
沈逸一直到下了朝才知道顾青霜病了的事情。
“怎么不着人告知我？”他皱眉道。
沈轻云语气带着几分讥讽：“秋葵几次去了暖香居，都被拒了回来，想是下人们怕打扰父亲和秦姨娘的好眠。”
沈逸脸色僵了下：“..那也可请其他郎中，何至于深夜叨扰九殿下，让太医漏夜前来诊治？”
他斥责道：“让人知道了，难免说我沈家骄纵！”
沈轻云轻嗤了声：“那就让他们说。”
不等沈逸变脸，她又道：“青姨的命难道还没有您的官声重要吗？”
自然是没有的——沈逸这么想，但这话他不会说出口。
沈轻云自然知道他的性格。
“昨夜的事儿即便传了出去，外人也只会称赞父亲您爱护发妻，重情义。”她道。
沈逸微窒，顿了一下又道：“太医的事先不说，你什么时候和九殿下这么熟了？”
深夜扣响镇西王府的大门，九殿下非但不怪罪，竟然还亲自来了沈府。
沈轻云漫不经心道：“我曾送了一套养身功法给他，想必他是为了表示感谢吧。”
沈逸不是傻子，他肃声道：“一套功法就值得九殿下为你深夜延请太医，还亲自来了沈府？”
“值不值得父亲说了不算，九殿下说了才算，您说是吗？”沈轻云笑着道。
随后她敛了笑容：“今日请父亲过来，是为了青姨中毒一事。”
沈逸脸色微变：“中毒？不是说是病了吗？”
“那只是对外的说法。”话落，她冷声道：“把秋葵带进来。”
“是！”落霜应下，片刻后把人提了进来。
“你私自用了刑？”沈逸一脸不可置信。
“她不肯说实话，没办法，只能用些手段。”
沈轻云面色自若：“放心，女儿有分寸，死不了。”
沈逸睁大了眼睛，像是从未认识她般：“你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
“为父记得你小时候是那么温柔谦顺，如今竟敢私下对人用刑！顾青霜到底是怎么教的你！”
沈轻云对上他的视线，神色平静：“我自来便是如此，与青姨无关，只是父亲一直不了解罢了。”
顾青霜是两世里第一个让她感受到亲情的人。
她原本想着，若她真是害死原主生母的凶手，便替原主杀了她，也算了了占据这身子的因果。
但若她不是，她便不会允许任何人在她的眼皮底下伤害她！
沈轻云在意的人很少，所以极度护短。
一旦被她归为自已人的行列，便会倾尽全力护好对方。
而顾青霜连带着沈思柔已然被归在这个行列。
秦氏胆敢对顾青霜下手，等于碰了她的逆鳞。
“你...”沈逸抖着手，气得胸口起伏。
沈轻云也不管她，转身看向秋葵道：“说吧。”
她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但秋葵却下意识瑟缩了下。
她颤着声音道：“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是秦姨娘身边的香儿，她说夫人用的葛根贵，香附则要便宜许多，撺掇奴婢把葛根换成了香附..”
她抬起头，语气急促地解释：“奴婢问过大夫了，确实是无碍的，只是药效稍微弱些，奴婢实在不知为何夫人就中了毒..”
她哭得涕泪横流：“奴婢就是一时财迷心窍，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毒害主母啊！”
沈逸脸色铁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轻云道：“母亲惯吃的安神丸和李大夫开的药中都有葛根，都被换成了香附，本来也没什么事。”
她目光望向窗外缠绕在合欢花树上，开得正茂的凌霄花。
“偏偏母亲院子里种了凌霄花，多年里吸入凌霄花粉，药性相克形成毒素。”
沈轻云眸子冰冷：“恰巧母亲这段时间加大了安神丸的用量，毒性一下子加强，这才猛然吐血昏迷。”
“而李大夫的药剂又催化了毒素，这才高烧不退。”
见沈逸的视线越过她望向那株花藤，沈轻云轻声道：“而那株凌霄花，是两年前秦姨娘送给四妹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