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您怎么了?夫人...”
“惜之、惜之,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娘啊-”
“快去请太医!”
“药,快去拿药!”
沈轻云此时正好处在混乱中心,她蹙眉蹲下身查看倒在地上急速喘息的王惜之,提高音量。
“都让一下,不要挤在这里。”
都是混乱中根本没有人听她说的。
眼睛瞥向一旁的谢渊,低声道:“帮个忙。”
谢渊微抿了下唇,冷声道:“不想她死就都让开!”
镇北王一身血煞气,光是站着就让人退避三舍,何况现在周身释放着冷气。
人群一下散开,空气总算没那么浑浊窒息。
沈轻云将人轻轻扶起,又将她的衣领稍稍松开后用手帕盖在上方。
她问一旁的丫鬟:“你家姑娘对什么过敏?”
丫鬟慌得白了脸:“‘过敏’是什么?”
沈轻云换了一个说法:“你家姑娘闻到或碰到什么会犯病?花粉、食物什么的。”
经她提醒,丫鬟这才恍然大悟道:“豆蔻粉,我家姑娘闻不得豆蔻粉。”
这话一落,一旁有位姑娘惊呼出声,手里抓着一只香袋手足无措。
见众人都看向她,小脸一白,急急摇头解释道:“我不知王姑娘闻不得豆蔻粉。”
“把香袋拿远点。”沈轻云肃声道。
那姑娘忙把香袋拿给丫鬟让她拿走。
果然,香袋一拿走后王惜之的状态好了许多,也没喘得那么厉害了。
这时去取药的丫鬟也回来了。
沈惜之吃了药病情终于平复下来,众人的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沈轻云转脸,刚想把人交给丫鬟,正好王惜之抬起手,无意间揭下她的面纱。
傍晚的秋风撩起她鬓间乌发,露出一张满是红疹子的脸。
周围瞬间响起此起彼落的抽气声。
“怎么这么丑!”
“天啊,沈府的大姑娘居然是个无盐女...”
“比沈二姑娘可差多了...”
人群中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时间,嘲笑的、可怜的、幸灾乐祸的、看好戏的、鄙夷的、嫌弃的,种种目光都落在了沈轻云身上。
四皇子原本充满期待的眼神在看到这样一张脸时黯了下来,眼里掠过一抹失望,随后移开了眼神,不知何时从人流中离去。
沈轻云倒是无所谓,这样一来更好,省了她许多麻烦。
心里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她特意将脸转到谢渊那边,让满脸的红疹子充分暴露在日光下。
见谢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有些没趣地将面纱带回去。
被丫鬟搀扶着的王惜之急得眼眶通红,张嘴想说什么,沈轻云已经越过人群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长公主送走了几位相熟的夫人,这才看到谢渊还没走。
“殿下可还有事儿?”她伸手接过下人递上的茶盏,润了润喉。
“方才那幅画,姑姑可否赠与本王?”谢渊也不磨叽,直接开门见山道。
“这有什么,去把光禄大夫府中姑娘的丹青拿来。”长公主吩咐道。
今日宴会拢共就两位姑娘作画,想也知道谢渊说的不会是沈家姑娘的。
但谢渊下一句话让她大跌眼镜:“不是这幅,是沈家大姑娘所作。”
长公主怀疑自已听错了:“你说什么?你要那副‘东坡肉’?”
见谢渊点头,她忍不住问道:“你看上那幅画什么了?”
谢渊沉默了片刻,认真道:“那画上的东坡肉看起来很好吃。”
长公主一时哭笑不得,打发下人将画取了,临了又让厨房重新做了一份东坡肉让谢渊带走。
谢渊就这么带着一份热气腾腾的东坡肉和一幅画着东坡肉的画回了镇西王府。
当天夜里,蘅芜苑的窗台上不知是谁放了一瓶药,玉瓶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治诊子。
沈轻云挑眉看了片刻,伸手摸了摸脸,心想这疹子是有多碍人眼,这都有人看不下去连夜送药来了。
随后随手扔进了不知哪个柜子里。
翌日。
凝雨日日叨念着的落霜终于回府了。
落霜与凝雨同为一等侍女,在沈轻云屋里伺候,比沈轻云小一岁,但为人稳重,办事非常稳妥。
沈轻云就着烛火点燃密信,火舌舔舐上头的墨汁,隐约瞧见“顾家嬷嬷、寻到”的字样。
“丘先生让姑娘放心,上次之事他都已经处理干净了,最多也只能查到‘夜未央’。”落霜垂头道。
随后又将指了放在桌面上的箱子:“这是这个季度的账簿,邱先生已经核对过了,没有问题,您再看看?”
沈轻云摆手:“不必了,丘彦辰办事我信得过,你将数目合计后再呈我。”
落霜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翻到最后一页,双手上呈:“回姑娘,已经都合计过了。”
沈轻云的目光在看到页面下方的数字时亮了下,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养老本钱赚够了一大半了!
“比预料的多呀。”她道。
“丘先生说夜未央的生意很好。”落霜回道。
沈轻云点头:“那就好!”
她随手拉开博古架左侧的抽屉,摸出一把金豆子:“这是赏你的。”
沈轻云对自已人从来很大方。
这不是第一次了,落霜也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若是拒绝了反而会生气,恭敬地接了。
就这一把金豆得有三四两,折合成银子就是三四十两,沈府里一等丫鬟每年的例银也不过二十两。
何况沈轻云不是只给这一次。
每季度她都会收账,每回回来总有赏银。
还有大大小小的节日,一年下来不说几百两,一二百两总是有的。
落霜和凝雨不同,不是被沈府买断的家生子,早就攒够了赎身的钱,但她从来没想过离开。
虽说如此,沈轻云一早便从顾青霜的手里把凝雨和落霜的卖身契拿了过来,只等着将来他们婚嫁时连着嫁妆一并给他们。
出门时正好撞上匆匆奔来的凝雨。
“落霜你回来啦?”凝雨先是笑开了脸,马上又一脸气鼓鼓:“我这会子有事找姑娘说,等会再同你说话。”
随后憋着气进了内屋。
落霜见状也跟了进去。
“这是谁又惹了你了?嘴巴都可以挂油壶了。”沈轻云打趣道。
凝雨小嘴一顿叭叭,把今早在外头听到的传言都给说了。
“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碎嘴的在外面造的谣,我一准撕了他们的嘴!”凝雨瞪着眼气呼呼道。
沈轻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失笑道:“就这就把你气成这样了?”
凝雨见状更气了,跺着脚道:“姑娘你还笑,现在外头都传言沈家的大姑娘貌若无盐呢!”
她叉着腰,气势汹汹:“哼!我家姑娘没得天上有地上无,真是白瞎了他们长那对招子!”
沈轻云一想便知道应该是那日面纱掉落让人看见,随后才有的传言,也不在意,还安抚了凝雨。
原以为这事儿新鲜几日就过去了。
谁知却是愈演愈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