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佳肴下，谈笑间众人都放松了许多。
侍女们将酒杯放在木托盘上，托盘顺着溪流向下流转。
岸上有人击鼓，鼓停时最被停在谁面前，谁便饮尽杯中酒。
除此外还需表演一个才艺，或是吟诗、或是弹曲儿，皆随他意。
这就是京都目前最时兴的玩法儿了，名叫“曲水流觞”。
“咚、咚、咚咚-”鼓声起。
随着鼓声渐渐密集，众人的心也都随着提了上来。
尤其是在座未出阁的姑娘们，好几个都不自觉揪紧了手帕。
有怕被点到的，也有期盼被点到的。
沈轻云自顾自饮酒，视线缓缓扫过两侧的人群，颇觉有趣。
少年人春心萌动总是可爱的。
她只作局外人，全然忘了自已如今也是正正十六，花儿一般的年纪。
鼓停，有侍女唱名：“王太傅家王二姑娘，请-”
沈轻云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与她隔了四五张桌子处身着素青色衣裙的女子羞涩一笑，以袖掩面喝了杯中酒。
“今日乃为赏菊宴，小女便献丑作一首与菊相关的诗吧。”
众人自是无有不可。
她开口吟道：
秋来金菊满园香，叶翠花黄映日光。
风拂枝头摇曳舞，露沾花瓣更芬芳。
轻拨琴弦对菊酌，慢卷诗书引梦长。
篱下悠然心境远，秋风共我醉斜阳。
话音刚落，赢得满堂喝彩。
沈轻云虽不擅诗词，但也听得出好坏。
沈思柔眼露羡慕：“王姑娘才学好好。”
沈轻云点头道：“她和礼部尚书的女儿曲娉婷被称为“京都双绝”，听这诗句，可见是个心思豁达的。”
下首的沈思仪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不甘。
低声冷哼道：“什么双绝，不过就是仗着家世好出身高罢了。”
论才学，这样的诗句她也做得出来。
论样貌，她自觉犹胜一筹。
若不是她出身低......
想到这儿，沈思仪心中的不甘和嫉恨更深，眼睛下意识瞟向对岸的四皇子。
见四皇子面露欣赏，不由咬紧下唇。
几人的动静惹来顾青霜警告的目光，顿时一个个坐直了身子，也就沈轻云不在意，坐姿慵懒随性。
说来也巧，接下来被点到的便是沈思柔口中的曲姑娘——礼部尚书嫡女曲娉婷。
曲娉婷人如其名，面容温婉，身姿袅娜，瞧着十足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王姑娘既已吟诗，小女便弹一首曲子吧，琴艺不佳，望诸公品评指点。”
话语不疾不徐，如清风入耳。
对岸不知哪家的公子哥扬言道：“曲姑娘自谦了，若是你的琴艺还不佳，那这京都便没有琴艺佳的人了。”
一时引来许多人的附和。
见沈思柔看向她，沈轻云低声解释道：“方才说话的人是工部尚书家的，爱慕人曲姑娘呢，不过...”
她目光顺着曲娉婷的视线望过去，片刻后眉头微挑，嘴角露出兴味的笑容：“原来是这样...”
沈思柔有些着急地问：“是哪样？”
“可惜佳人已有所属，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沈轻云摊手道。
怪道曲家女品貌家世皆上乘，却耽误至十八岁还未定亲，原是一心等着意中人呢。
谢渊艳福不浅呀。
沈轻云的视线重又回到曲娉婷身上，此时她在长公主的示意下上了赏花台。
婉拒了长公主提供琴的好意，曲娉婷取过一早备好的琴，深吸了口气拨动琴弦。
她弹的是《长相思》。
琴声如碧泉漱石，潺潺流淌，深情而又深邃，间杂着些许哀婉，让人不由入了迷。
沈轻云的眼角再次瞥向谢渊，只见他自顾自的饮酒，依旧是那副冰块脸。
啧，看来曲小姐一番深情要付诸东流水了。
正替人可惜呢，谢渊的视线再一次和沈轻云相交。
这次她没有避开，反而是隔着潺潺溪流和他对视。
半晌，谢渊的视线率先移开。
沈轻云随之收回目光，心下松了一口气。
这九皇子身上是安了雷达吗？
怎么她一望过去他就知道！
接下来她的目光便特意避开他所处的位置。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身上有一股炙热视线时不时地扫荡过来，弄得她有些坐立不安。
就在她走神时，酒杯飘到了她身前。
耳边传来高声唱和：“吏部侍郎沈家大姑娘，请-”
沈轻云叹了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俯身捞起溪流中漂荡的酒杯，半掀起面纱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
酒尽，心中也有了思量。
她垂着头，声音平稳：“小女不才，并无所长，便画丹青一副，感谢公主今日盛情款待。”
前世她在工作之余，除了爱收集八卦外便是画画了。
就在众人以为她会应景的画一幅秋日赏菊图或者梅兰竹之类高雅之物时，沈轻云画了一幅“东坡肉”。
别说，看着还挺有食欲。
但再有食欲，在在座众人眼里终究不登大雅之堂。
沈思柔紧紧掐住手心才让自已忍住没笑出来。
真真是个蠢货、俗物！
经此一遭，沈轻云的形象在京城权贵心中都不会有多好。
饶是长公主这种见惯了大场面的人脸色也僵硬了几瞬，好半晌才勉强说了些场面话圆了过去。
就在沈思仪默默祈祷中，酒杯终于到了她身前。
她拇指指甲掐住食指指腹，压住内心的雀跃激动，眼神不自主飞到对岸四皇子身上。
视线与四皇子对上，又羞涩一笑垂下了头。
她深吸了口气站起身子：“前面各位姐姐珠玉在前，小女不敢擅专，愿为各位献上一舞，权当助兴。”
这话一出，顾青霜的脸色便骤然冷了几分。
沈家女在外，所言所行都代表了沈家，沈思柔这句话一说，平白将自已置于人下。
歌舞助兴，那是下九流的活儿。
果然在座不少夫人虽表面功夫掩饰得好，眼底却难掩嘲讽不屑。
但沈思仪的注意力此刻都扑在了四皇子身上，并未察觉。
长公主笑着瞥了她一眼，道：“来人，还不快引着沈姑娘上赏花台。”
沈思仪一早苦练《惊鸿舞》，便是为了今日，她也确实发挥得不错。
至少收获了不少公子的爱慕目光。
舞毕，沈思仪努力平息下喘息，朝在座各位行礼，得体又优雅。
眼角余光在看到四皇子赞赏的目光时嘴角压抑不住地勾起，袅娜下了花台。
宴会一直持续到寅时，可算得上宾客尽欢。
就在众人散场时，人群中惊乱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