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交织的巷口，只有那些隐约的轮廓，依稀可辨。
那个逆着人流的人像是认定了目标，目光坚定。顺着模糊的嘴型，陆茗然仿佛听见了她在越过每个陌生人时说的那句“借过”。
细碎的灯光阴影照在她脸上，那是说不清的着急。
她看见自已了吗还是说前面有她在等的人？
陆茗然自嘲一笑，又往里躲了躲。
肯定是有她在等的人吧。
女人按着胸口的手青筋微皱。整个胸膛像是快烧着般，难受得厉害。
口袋里其实有药，但…陆茗然犹豫了。那些副作用只会越来越大，她可不想那些害人的精神疾病再去伤害她弥足珍贵的东西。
只能忍。
陆茗然后背紧紧贴着墙，头顶打下的阴影笼去了她半边脸上的隐忍与煎熬。
右手颤抖着抬起，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可夜市的热潮丝毫没有减退，反而越来越热闹。
闭眼凝神间，痛苦仿佛从四肢又一遍重新席卷而来。
陆茗然拳头紧握。
不知那抹声音从何而来，那是比平日更为清冷的声音。不是透过那一方小小的电子屏幕。那是无比切实的，在人潮鼎沸的地方无比清晰的一抹声音。
陆茗然只觉得脑子一声宕机。看向声源时整个人愣在原地。
宋郁雪小喘着气，就站在自已身后不远处，陆茗然不敢去看她的脸。
只听见她说：“我找了你好久。”
温柔清冷的声音落在陆茗然耳边，怎么听着却有一丝委屈的意味。
陆茗然忍住痛，心里藏了好久的种子只是看到那人的第一秒便要重新破土而出了。
“我……”
陆茗然沉默，脸上看不出一丝破绽。那些痛苦一瞬间被很好隐藏。
那抹身影一点点朝自已走近，她身上好闻的味道悉数钻入鼻腔之中。
甜而不腻，沁香惹人迷。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在看到另一个人之后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陆茗然好像要克制不住，她想靠近她，想牵着她的手、在无人打扰的地方、陆茗然想告诉她…一直在想她。
但她没有。
那些在心里说出的话终究没有转变成带温度的话语。
她是个懦夫。
那人也随着她的沉默短暂愣了一秒，宋郁雪来到她跟前。
忽然掌心传来一抹滚烫，陆茗然低头。自已的手被她小心翼翼牵起。
两个人躲在背光的墙角，周围只有少数几个过路人，不过也没太注意。
陆茗然将视线移到她脸上，灯光很微弱。但面前人的模样却是如此清晰，也很温柔。
一抹刺痛再次接踵而至。
几乎可微的，陆茗然皱了一下眉，那些不愿再他人面前吐露的情绪此刻也开始动摇，她太难受了。
手上的温度未减，一阵阵暖流顺着两人贴近的地方源源不断涌出，陆茗然声音很小。
宋郁雪却听得很清楚。
她说她疼。
……
“不去医院，回家。”计程车上，陆茗然打断她的话。
态度坚决。
看出她的担心，陆茗然故作不在意笑笑：“我想回家，我没事。”
车子绕了道，宋郁雪抓过她的手一路上没说一句话。
两人的距离不知不觉间拉近，任由她牵着自已。陆茗然偏过头，在宋郁雪看不见的地方神情隐忍。
好闷，好难受。
窗外的景色在飞速往后退，突然手背传来一丝凉意。
陆茗然心里咯噔一下，转头去看她却发现宋郁雪正低着头。
睫毛微颤，上面还挂着某些明闪闪的东西。
她哭了。
是无声的哭泣。把所有的苦楚都关在心里的那种哭泣，憋在里面，只留那两扇小小的门在源源不断溢出眼泪。
也不说话，那些不好的情绪好像只能让她自已消化。
只感觉一抹更深刻的痛划过陆茗然的心脏表面，一下又一下，比那些身体上的痛苦还要痛上半分。
两次，陆茗然好像都把她弄哭了。
寂静的车厢里宋郁雪终于开口，却还是半低着头的模样：“然然，你老是躲着我。为什么？”
女孩子本就心思细腻，她们很少像男孩子一样理性多于感性，或许说在感性之中其实也有她们的理性。
她们也不想这样，可有时候却又忍不住，她们能感到。
同样，宋郁雪也是，她看得懂任何人的情绪，或许不该说任何人。
至少，她看得懂陆茗然的。
“我…没有。”陆茗然面色无异。
万语难尽涩于口。
陆茗然何尝不想呢，她怕她一开口宋郁雪就离开了，她连试一试的想法也没有。
不是说对这个女生的不信任，千言万语说不清也道不明。
陆茗然也不想以全盘托出的方式去试验她。自已不值得让一个如此美好的女生为了一已私欲去沦为一个所谓的“实验品”。
内心翻江倒海，外表却还是波澜不惊，这就是陆茗然始终无法表达的情绪，深藏在心底的痛。言不由衷，词不达意。
车子在别墅前停下。
两人下了车，路灯下宋郁雪眼睛红红的。整个人陷入一阵难得的低迷之中，她快要琢磨不透陆茗然了。
手上占主导的人换了一位，陆茗然回握住她。
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泪。
“别多想。”
一次次尝试着开口，却又一次次咽下话语。
或许在此刻陆茗然也动摇了，不是不想说，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去表达…
宋郁雪没再追问，她不会逼自已爱的人。
她有足够的时间等着她，这些时间又算什么呢，不足她等自已的十分之一。
宋郁雪会等的，等着她亲口跟自已说，等着那个答案。只是今晚没忍住，有些苦涩罢了。
也许，答案在明天，每天的明天。
遥远的天幕，那些零落闪烁的星辰离我们好远好远；月色如雪，照在各怀心事的两人身边。
一个挣扎着，一个默默等待着。
等待着她去开口，挣扎着那些难言的秘密要不要让它继续成为秘密。
陆茗然的视线同那些月光一样落在她身上，那个被月光偏爱的女孩何尝不是自已的良药呢。
那些难以忍受的疼痛好像一下全都消失不见，陆茗然还是在想。
如果自已没病…那该有多好。
也不会惧怕那些不确定难以掌控的因素。
“还疼不疼？”
在被晚风轻拂的夜色里，温柔再次席卷。那人望向自已，藏了一眼春水。
温柔在荡漾。
种子在发芽。
陆茗然摇摇头，不觉间手上加了力道。
夜晚总是被讨厌，因为它啊，总是和开心走散。
讨厌那些摸不着边际的深夜，那些伤感的瞬间。
可或许…
这才是内心深处的灵魂被隐藏的、渴望的、最真挚的表达。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夜深了，留下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