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料的破天谩骂迟迟未降临,白灵只感觉此刻就是站在独木桥上,桥身摇摇晃晃,进不了退不得。
那抹低气压笼罩全身,白灵僵在原地。
看着陆茗然在快要越过自已肩线时停下来,附耳低语,说了一句。
“演。”
办公室除了财务部的小李只有她们两个,现在小李也忙完出去了。
白灵愣了一秒立马回过神来,顺着她的话:“对不起,陆总。是我没管好他们。”
陆茗然转身,几步走到办公桌前,桌上瓷制花瓶里的花束开得正艳。
花瓣上的水珠如同舞者轻柔地拨动着它的翅膀,将静态的空间瞬间激活。
陆茗然一手拿起,低眸注视。
看向它的眼神都带上一抹欣赏般,眼波同那诱人的香味共同流转…
嘭!!
“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个个比废物还不如!”陆茗然忽然拔高音量,此刻的情绪却显于表面了。
双眸微红,整个人由于愤怒连肩膀都在不自觉抖动。
白灵被吓了一跳。
陶瓷碎片落了一地,地上溅起好大一片水渍,连带着瓶中那些花束也通通被人甩得老远。
上一秒还娇艳欲滴的花此刻就像被遗弃的垃圾,陆茗然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着。
忽然身子一歪。
“陆总!”
白灵连忙过去扶住,那人脸上一片惨白,双拳握得死死的。
“滚开!”
陆茗然一把甩开白灵的手,俨然正处在气头上,突然又发疯般将一侧的文件通通往地上砸去。
办公室里传出大大小小的砸东西声。
门外有路过的高管员工一个个大气不敢出,只是将脚上的步子加得更快。
陆茗然双目猩红,和疯子别无二致。
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废物,一群废物!”
白灵已经不知道这是演戏还是真的陆茗然的病情发作了,顾不上脚下满地的废纸残片。
绕到书桌另一边,那里放了陆茗然平时常吃的药物。
只不过抽屉还没拉开,白灵下一步的动作被陆茗然大声制止。
那人踢开座椅,来到白灵身前,双手死死抓着她的领口。
“我说了没病,我没病,你TM干什么,我问你干什么!”
白灵整个人被她剧烈晃动,她看见陆茗然由于生气刚刚不小心撞到的右手手腕早已一片淤青。
脸上的金丝眼镜被甩到一边,白灵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让陆茗然冷静下来。
……
一片手心的鼓掌声响起,紧接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密…
满会议室的人,一个个嘴角上扬。
除了其中一位。始终低着头。
那些人就这么看着屏幕上发疯的人,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和陆茗然临近崩溃边缘的模样。
最先一抹笑从主位上传来,陆博文鼓掌的手渐渐停下,眼里的兴奋与阴暗快要藏不住。
“哈哈哈…哈哈……”
她的好孙女,是一个疯子。
都说隔代亲,隔代亲。
陆博文也想呐,她的孙女从小就聪明伶俐,在商业上的天赋更是惊为天人。
在还没拔高的年纪,就敢跟着秦瑾四处会谈,她好像从来都不会害怕很别提畏惧这一词。
从小的耳濡目染,让她更懂得如何和别人去交际,更懂得如何切入要点直击对方要害。
在她不满十二岁那年和当时K市三巨头之一的天冉达成了长久合作。
会谈时,秦瑾全程没说一句话,就这么看着自已的女儿一步步沉稳又带有目标性的去阐明自已的观点。
当时天冉当家人被眼前这个小女孩所折服,无论是逻辑还是实际,她都运用的很好。
她才十二岁。
让对方无条件支持凌悦一切在对外产链上所需的原料与供能。
这个合同一直延续至今。
陆博文怎么不自豪,那时他对陆茗然的感情自然是有的。
她的孙女的确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啊,可她偏偏又那么愚蠢。
不懂变通,那么多的中草药、那么多次的电击。自已千挑万选的联姻对象,到头来她却告诉自已喜欢女人。
陆博文冷笑一声,懦弱知性的“女人”不老实在家相夫教子,不等丈夫家人下班回家做一顿热乎的饭菜,偏偏要在外界闯出所谓的“自已的路。”
愚蠢。
主位上的人突然眸色一变,视线落在一旁的龙纹拐杖上。
儿子陆建章早逝、自已右腿终身残疾,这些全都拜陆茗然所赐。
她也确实狠心。
在逃离禁锢那一天就想着法子致自已死地,先后夺回凌悦的掌权,陆博文秘密来到国外后,她便也追到国外。
急着把人赶尽杀绝似的。
陆博文朝坐下一侧看去,发号施令般:
“时念,爷爷为你找好了值得信任的伴侣,好好选个日子,你嫁过去不会受苦的。”
坐下的人沉默,那些话无一不是刀尖针刺般。
时念捏了捏拳,忍住不让眼里的悲伤流下。
满座的人,一个个上位者般睥睨的视线。有几位平日里对时念百般疼爱的叔叔伯伯也同那个人一样。
打着为别人好的名义,一群人帮腔作势。
“我不。凭什么,凭什么我就不能有自已的人生。凭什么你一句话就可以决定我的未来。”
时念埋头,这次她没有选择忍气吞声。
陆博文皱眉,忍下了脾气:“听话!”
时念母亲在一旁使劲扯着她的衣服,脸上陪着笑,像要将她扯入深渊般。
“念念,你听爷爷的话,商业联姻对我们做生意的再正常不过,你也想要以后漂漂亮亮,活得快快乐乐吧。”
那滴泪终究还是没忍住,时念看着自已的母亲。
看着一个被众人的言语攻击,开始飘移不定的母亲。
或许,她一开始就是站在敌对面,从来没考虑过自已的想法。
陆博文看她一脸不情愿,不再掩饰脾气,加了音量斥声呵道:“你难道要像你那个不争气的表姐一样吗!她是一个疯子,你也要变成那样?”
时念突然感觉一阵恶心,对这里的空气,对这里的一人一物,只觉得一阵恶心。
一旁的母亲还在劝说,时念甩开她的手。
离座的身影很决绝。
对着她:“你,我不会成为你。”
一个只会附庸于男人,毫无主见的家庭主妇。
继而偏头,直视主位上的人,一字一句:“我,你管不着。”
表姐也不是一个疯子,她只是一个努力为自已活的人。
而时念自已,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