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起地上的尘土,连带着内心那份惊恐与无助。
窗户边那人的影子印在上面,灯被调得很亮。
一张白画纸悄悄落到地面。在空气中摇摇晃晃,落在不远处。
停下手中的画笔,弯腰。
地上、书桌上、一叠厚厚的素描纸散落得毫无章法。
满地的画纸,上面用素描笔勾勒着。几乎都不是具体清晰的五官,有的甚至连五官也没有,只有一个初步的人形轮廓线条。
时间来到凌晨时分,被削尖的素描笔一点点磨平。
宋郁雪松开眉头,食指和中指由于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上面的皮肉微微凹陷进去。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坑”。
最新一幅。
画上的人脸型流畅,五官立体,狐狸眼又变得生动而又妖娆动人了。
眼里的倦意在这幅画结束后通通消散。
还好,时间没有打败她。
“这也是代价之一吗。”
宋郁雪将那幅画小心翼翼收好,此刻桌上那叠厚厚的素描纸早就变成了满房间散落的草稿。
在画的107张里,有106张都是不完整的,除了最后一张。
【系统:是。】
今天下午两人告别之后宋郁雪便回了家,分别不到两小时。
因为有新的委托案件,宋郁雪便和委托人约定了晚上六点的谈话。临近结束时分,电话挂断那一秒宋郁雪大脑突然一阵眩晕。
再次从房间醒来,宋郁雪已经不记得下午发生了什么,那是一段巨大的空白画面。没有任何东西将下午的时间填满。
她突然意识到,有什么抹去了她的记忆。
巨大的恐慌顿时席卷全身,她一遍遍睁眼又闭眼,试图从“它”手上将那些被没收的记忆夺回来。
不知是不是宋郁雪本就拥有超强的记忆力,脑海里那些被夺走的记忆碎片还未来得及完全消散。
宋郁雪顺着那些碎片了找到了下午两人分别的地方,再次将那些空白填满。
第107张画纸被人收进抽屉,她感觉自已的记忆正在一点点消退,是关于陆茗然的。
无论是今天下午发生的事,还是那张被故意模糊的面容。
她对陆茗然的相关记忆正在被系统无情抹去。
“遗忘…是永恒的吗?”就像每月一号的痛感一样。
宋郁雪带着忐忑问出这句话,如果遇到陆茗然之后真的每月都要遗忘某些事情,那她也只能像今天这样。
趁还没遗忘,先把这份随时会消散的记忆通通记录下来。
还是心存侥幸,或许…只有这一次呢。
可接下来那抹电子音说的话让宋郁雪幸存的期待彻底被抹灭。
【系统:终身伴有。我曾说过,在相遇后代价会随两人的亲密程度一点点积累。打破这一规则的方法…】
爱上另一个人。
宋郁雪自动补齐这句话。
规则可以被打破,可惜方法却是固定的。
【系统:遗忘只是瞬间,我们不干扰后续非规则之外的变动。】
只留下最后一句声音便彻底消失…
那抹几乎可微的希望真的太过渺小。宋郁雪却看到了曙光。
被抹去的记忆可以重新记起。
且不再受系统制约。
就如同今天这样,在女人的脸还没完全消散之前,宋郁雪先一步记起了她。
她再也不会忘记。
今天她被夺走了几乎是一整个下午的记忆,和陆茗然说的话更是被完全抹去。
她甚至,差点忘记了她是何模样。
宋郁雪低眸,寂静的夜晚没有一点风声,紧绷的肩膀就这么无力靠在座椅上。呼出长长一口气。
里面有叹息也有疲惫…
今天下午,她和陆茗然到底说了什么呢?
……
当盛夏的热浪袭来,闷热如同猛兽般张牙舞爪,盛夏的燥热便开始了它的主权。
阳光如火,炙烤着大地,仿佛能烧穿一切,连带着人们的心情也如弓上之箭般。
不知何时就被点燃。
密闭的空间内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金属器械。上面锈迹斑斑,干涸的血迹印在那上面好像怎么也冲刷不掉。
老虎凳、拶指、剥皮萱、凌迟刀。古代最常见的刑具这里几乎都有。
最中间赫然摆放着一个固定人双手双脚的座椅,在座椅两侧有一排细密的针孔状的小刺。
那是刺激人体最敏感穴位的“刑具”,也是这个电击椅最可怕之处。
“……”
一声隐忍的惨叫从里面传出,声音凄切、哀转久绝。
白灵站在门外,眉头紧锁,偏过头不忍去听。
陆茗然的病情一直都有加重的倾向,在药物控制之前这个“刑具房”成了陆茗然的必来之地。
毕竟,在国外治疗那段时间。
也是这些东西强制抑制了她那几近崩溃的神经。
药物不能根治她的疾病,陆茗然不是没试过镇静剂或是去看心理医生。可那些药物只会再次加重病情,更有甚者,可能会危及生命。
所以她只能采取这种粗俗的手段,用电击、亦或是穴位刺激让她兴奋的神经一点点疲惫,最后慢慢度过这段难以抑制的“发疯”阶段。
这个地方离天心别墅不远,甚至就在地下负三层。
别墅周围被人特意安装了隔音系统,外界几乎是完全听不到的。保镖和监控几乎笼盖了整个别墅,连一只麻雀都飞不进来。
即使每天来这附近的人都很少,但…陆茗然接受这种“治疗”的频率并不低。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
电击椅上,那抹红色的亮光一点点变成灰色。
里三层外三层的铁门被自动打开,白灵立马跑进去。
目光所至,那人凌乱不堪的头发被汗水完全浸湿,女人唇角一片惨白。
就这么跪在地上,双手是被铁拷捆绑的印子,右手由于挣扎时太过用力手腕处留下了显眼的血痕,上面还有红色的血珠不断渗出。
陆茗然一手撑在地上,整个人就连呼吸都快使不上劲,额角的汗水滴在地上,溅起了小小的灰尘。
白灵不敢动她,默默站在一旁等她一点点恢复力气。
两人脸色都算不上太好,她第一次知道陆茗然要通过这种手段来自愈时心头不由一颤。
她不敢想,这是多么痛苦的体验。
只能靠更极端的方法去抵制原本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那地上滴落的汗水都要自动蒸发干涸。
她看见陆茗然拖着被折磨后的身子一点点撑起来,中途因为双腿失力而踉跄一步。
“!”
白灵条件反射想去扶住她,伸在半空的手最终却还是默默放下。上次脑海的警告自动在耳边响起。
陆茗然这么一个要强的人,是最不愿得到别人怜悯的。
白灵收了动作,紧接着她看见陆茗然缓缓抬起右手。
一直握拳的姿势一点点张开。
那是一枚琥珀吊坠,上面还有一片小小的枫叶。
她看见。
陆茗然笑了。
对着那个沾染上些许血迹的枫叶吊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