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里进出着形形色色的人,焦头烂额的有,步履匆匆的有,轻松愉快的也有
舒妤在楼下找了张长椅,呆呆的坐了一小会。
梦里,现实,到底哪个是最终答案,她也不知道。
想起那个预言一样的梦,太阳穴突突的跳个不停,她难受的抱住了头,把苦涩深埋心底。
5岁的时候,陈晓红带着兄妹俩一起去逛花鸟市场,小小的人儿,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
小舒妤这样也想要,那个也想要,但是妈妈只给选一样,所以她思前想后,又思前想后,在一家宠物档口里选了一只两个月的小花猫。
小舒妤取名为糊糊,糊糊十分黏人,哥哥说它是小猫精,因为小舒妤去到哪,它就跟到哪,连晚上睡觉也要钻进她的被窝,就是一黏人精。
小舒妤睡相不好,没少把它踢下床,糊糊恼怒的喵了两声,又乖乖的跳上床,继续陪着她。
在舒妤八岁那年,家里的窗户还没有封,糊糊就像它的名字一样,稀里糊涂的从三楼掉了下去。
宠物医生说它前腿摔断了,其他内脏有没有损失情况未知,48小时内是危险期。
看着躺在小笼子里吊着水,虚弱到无力抬头的糊糊,小舒妤也哭红了眼睛。
那么小的人,第一次面临死亡这个残酷问题。
她回头问哥哥,糊糊会不会死。
舒逸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温声说道“妤妤,我们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可以留给时间。”
是不是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可以留给时间。
以前的小舒妤想不明白,现在她想,应该是的。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李信才从住院部走了出来。
她走上前去问道:“都问了吗?”
李信点了点头,“都问了,阿姨目前情况只能在医院住着,至于还差多少钱,池哥他不肯说。”
舒妤听完之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你现在有空吗,能送我回家吗?”
李信愣了一下,没想到舒妤会来这一出,他们好像也没这么熟吧。
他耸了耸肩,可能是天黑了,小女生怕一个人走夜路。
“可以啊。”就当帮池哥送的吧。
一路上,他们俩谁也没说话。
到家门口,舒妤让他在楼下等一等,她有东西要托他拿给谢池。
李信站在原地,冷得缩了缩手,冬夜里风又大了些,他站在楼下冷的直跺脚。
没一会舒妤就下来了,她看似两手空空,并没有什么要给谢辞,李信心中有一百个疑问。
舒妤拉开拉链,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卡,递给李信。
“这卡里有50万,足够覆盖阿姨手术和后续康复的费用,你让谢池尽快给阿姨排队手术,别耽误了。”
李信愣在了原地,他哪敢接过来,卡里不是五百,五千,而是五十万!
他活到现在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他哆哆嗦嗦的说道,“要不你还是亲自给池哥吧。”
舒妤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了解他,如果直接给他,他是不会收的。
“他不会收我的卡,但是你与我不同,你可以当是借给他。”
“但池哥也不信我有这么多钱。”李信不敢撒谎。
舒妤心念一转。
“你们不是一直有玩股票吗,就说是之前瞒着他融资,买中了潜力股,赚了50万。”
李信把她的说辞过了一遍脑子,又哆嗦了一下。
池哥说过,不玩融资盘,如果用这个借口,他肯定会狠狠批他一顿。
但现在他确实是缺钱,救人要紧,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好吧,我尽量试试。”
舒妤见他答应了,苍白的小脸总算染上了一丝血色。
“不早了,你快回吧。”
李信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一般,回过头来,恭恭敬敬地向舒妤鞠了一躬。
“舒妤姐,我代他,谢谢你。”
他神态真挚又诚恳,像对仙女许愿一般。
这一躬,舒妤可受不起,她连忙摆了摆手,示意李信快走。
待他的身影走远,舒妤抬头望了一眼今晚的月亮。那月亮宛如一个银盘,圆润而明亮,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她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
神明,请您可怜一下他吧。
李信踏着月色回到了家,自从跟着谢辞炒股赚到钱之后,他的原本堆满废品的家也渐渐清干净了。
空旷的客厅放着他在二手市场淘来的办公桌和电脑。
虽然不新,但也还够用。
他打开自已的股票账户,这一个月,他进步了很多,即便这两天没有了谢池在旁分析,他的操作也没有出现问题,有一只股票他还抓到一个涨停板。
可惜谢池不在,没人和他分享这个喜悦,上次聚会,他听了很多前辈的指导,还特意整理了一份笔记。
李信靠在电脑椅上,他拿起自已的笔记本,里面每一页都写各种各样的分析,密密麻麻。
他有些懊恼。
操,以前上学都没见自已这么努力,如果再给多他一些时日,谢池也不至于差做手术的钱。
账户里有差不多十万块,几乎是他和谢池全部身家。
在他五岁那年,当他被小混混打得灰头土脸、满嘴是血的时候,是谢池如天降神明一般出现在他面前,保护了他。
这么些年来,他叫他一声哥,早已将他视作自已的亲人。
余阿姨不仅为他煲过汤,还为他缝过因捡破烂刮破的衣服,他在这世上不是形单影只,他们都是他的亲人。
他轻轻点击鼠标,将账户里的钱提现了大半,准备一同转给谢池。
-
“阿池。”
这几天余香华的状态一直不好,已经出现了肝昏迷的情况,有时候胡乱说话,有时候烦躁不安。
他一步也不敢离开,但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这样劳累,余香华难得睡着了,他也趴在床边眯了一会。
谢池猛的睁开眼睛,余香华正推了推他的手。
“妈,怎么了?”他关心的问道。
余香华今天精神头好了很多,她摸了摸儿子的头发,发梢扎扎的有些刺手。
她的儿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长得很好,像他爸爸一样俊。
她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没有,我就是睡的有点久,有些闷了,想和你说说话。”
“好,我陪你。”熬夜加上睡眠不足,谢池的声音嘶哑像沙漠里的沙子。
他从保温杯里装来点热水,递给余香华。
她推了推开:“我不渴,倒是你声音都哑了。”
见她今天清醒了不少,谢池心情也变得好了点。
他拿起自已的水杯,喝了几口。
“阿池,过了年你就十八了…”
还没说完,余香华就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一声一声的,咳个不停。谢池扶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缓解她的难受。
“嗯,到时买个蛋糕回来,我们一起吃。”
“要不我们早点过吧,我怕…”,余香华顿了顿。
“妈,别想这些,医生说很快就能好起来。”
余光看见儿子苍白的嘴唇,嘴巴张了张,干涩的话还是没说出来。
“好,不想了,到时你选个漂亮点的,妈也很久没吃蛋糕了。”
谢池点了点头,余香华向来喜欢漂亮的事物,即便家里旧旧的,但碗碟,挂钟,餐布,大小物品都是她精挑细选的。
这时,谢池的手机响了,屏幕跳出一条银行发来的消息。
上周,李信在二手市场淘电脑时,顺便帮他买了一台手机。
功能不多,可以上网,发短信和打电话。
谢池觉得够用了。
××银行:您好!您银行卡为*0027的收到一笔他行汇入款项:580000,谢谢对我行的支持!
谢池脸色变了变,突然这么大笔钱入账,这显然不正常。
下一秒,李信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简单的说了一下这笔钱的来源。
“池哥,你赶紧帮阿姨排队吧。我账户还留着钱,迟早能赚回来。”
天知道他心跳的多快,李信摸了摸快要蹦出来的心脏,试图掩盖了有些气虚的声音。
电话那头犹如死一般沉寂,他的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池哥的智商这么高,不会一下子就识破他那如同薄纸般的谎话吧。
“李信,谢谢。”
他的声线微微颤抖着,翻涌,克制,他终是没有戳破他的谎言。
停顿了许久,又说来一句,“我会尽快还你。”
“现在阿姨最要紧,钱不着急,千万别耽误了治疗。”
李信心想:毕竟这钱也不属于我,即使你还我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