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天气很反常,已经将近11月了,南市下了几场雨,还是有点闷热。
舒妤给小怡做完最后一段康复治疗,站在治疗室门口交代小怡的妈妈注意事项。
小怡妈妈脸带笑意的对舒妤说:“舒医生,能恢复成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回家我会按你说的帮她继续按摩。”
舒妤摸摸小怡儿的头笑了笑没有说话,这样的幼儿她已经医治过很多了。
在儿童康复科这几年,舒妤感觉自已心性都变得温和多了。
收拾好东西,她背上背包,走出办公室,落日仍有余温,今天也是无风的一天。
包包里的手机似乎很不安分,震动不停,她拉开着最外面的口袋拿出手机,是后妈虹姨打来的电话。
她有些燥热,拉了一下衬衣的领口,接通了电话。
“虹姨,我刚下班呢…。”
虹姨的电话隔三差五就会打来,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意思。
很明显,28岁的舒妤在她眼里已经是老姑娘了。
这些年,舒妤不咸不淡的过着,高考发挥的一般,堪堪考上了一所二本大学。
自从妈妈去世后,哥哥选择定居京市发展,就很少回南市了。反倒是舒妤,大学毕业后,还是选了南市的医院。
兜兜转转,她还是喜欢南市,这里有她和妈妈的回忆,有她成长的印记。
妈妈去世后第二年,爸爸也在别人的介绍下认识了虹姨,没过多久便再婚了。
虹姨顺理成章得搬过来和爸爸同住,而她的房间则变成了杂物间。至此之后舒妤就很少再回去了,一家四口像是突然断了纽带,再也回不到从前。
哥哥已经远在京市立足,看样子是不会回来南市生活,他曾多次提出,要她来京市帮忙,彼此好有个照应。
但封存在心里的那个男生也在京市,所以她不敢去接触,怕自已一时冲动,忍不住就会去找他。
而他们现在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不相亲,医院的联谊活动也从不参加,她已经快忘记什么是心动的感觉。
然而岁月悠悠,她却总是在梦中与高中时代的那个少年邂逅,他的一言一行,都宛如昨日,音犹在耳。
她用力拉扯着挎包带,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
可能是学医的一个习惯,每回到家,她都会进浴室先洗个热水澡,滴滴嗒嗒的水声盖住了梳妆台旁手机的响声。
等她围上浴巾,才看到一条林梦菲发来的微信弹窗。
“妤妤,你快看微博,刚刚上的最热头条!”
估计是哪部电视剧又爆红了那对CP,惹的梦菲这么激动。舒妤慢悠悠的划开手机,她没有来得及打开微博,已经看到浏览器发了一条新消息提醒。
23年中国十佳青年-谢池医生,因突发疾病抢救无效于今天下午离世!
抢救…
无效…
她的手像风中的树叶一样开始瑟瑟发抖,过于刺激的视觉感观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一下子已经无法理解这段话。
明明前几个月,他还好好的站在顶级医学峰会上发表最新的研究成果!
不久前,她还看到他登上了医学周刊的封面,俊朗的模样还是那么让人移不开眼。
手机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啪的一声掉落地面,一阵顿挫感袭来,她明明没有失去什么,怎么却又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窗户外夕阳还没完全落下,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把周围空间像是被扭曲的异常红艳。
她已经无法再待在房子里,此刻,她只想逃离这里。
混混沌沌的走到楼下,她的脚也开始抖了起来,她捂着胸口靠在便利店的玻璃上,脸色苍白的好似下一秒就要倒下。
林梦菲的电话又打来了,她麻木的接通了。
“妤妤,你看到谢池的事吗,我记得你和他以前还挺好的,现在班级群都炸锅了。
林梦菲叹了一口气:“说来他还那么年轻,真的太可惜了…。”
“妤妤,你怎么不说话?”
舒妤张了张嘴,干枯的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闷痛的胸口再也无法压抑悲伤。
一直以来,她都尽量避免看他的消息。只是他太过耀眼,即便他不在家乡的医院任职,但是院里的领导偶尔也会谈论起他。
他一直是南中乃至南市的骄傲。
她以为她能平静接受他结婚,有小孩,一家人幸福美满的过日子。
而她也是。
没想到英年早逝,是他留给这世上最后的消息。
那天后,她发了一次高烧。
病好了之后,她也无法好好入睡,即便睡着了,梦里反反复复也都是他,一举一动在梦里都那么真实。
时常午夜惊醒,她浑身都是冷汗。
昨晚,她又梦到他了,他低着头问她,周末要不要帮她补习?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周围的空间又开始破碎了。
她又一次惊醒,沉浸在刚刚的梦中久久不能回神。
那时,也是周五,但她却因为听信了同学间的闲话没有赴约。
已经7点了,她起身洗漱,去医院的路上,她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你好,是舒小姐吗?我是京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梁阳。”
“我们好像不认识。”
“冒昧打扰你了,我是谢池医生的助理,不知道你有没留意最近的新闻,很遗憾…谢医生已经离世了,我在整理他办公室的物件的时候,发现他的办公桌柜子里有一个写着你名字的密封信封,经过多方联系,我才找到你。”
“我想里面可能是关于你的物件,你方便把地址发给我吗,我把它寄给你。”
“关于我的信封…。”,她的精神不太好,声音也没多少力气。
她揉了揉眉心,谢池到底还有什么要给她?他们明明早已失去联系了。
信封隔天就到了,里面装着一个小盒子。
高三上学期,那时候他和她还是前后桌,她整天拉着他问东问西,他也比刚来时开朗了许多。
往日画面,她还依稀记得。
她拿起那个盒子,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的布袋,里面装着是一条红宝石的项链。
在她的记忆里,她并没有一条这样的项链。
她没有想明白,加上精神不好,她把项链放在床头,早早便睡下了。
今晚,她又梦到他了,这次是高三一班的快乐周五,英语老师选了一部英文爱情片,里面的男主人和女主人浪漫告白后,为她亲手带上一条的红宝石项链。
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哪里见过这么肉麻的场面,引起了班里的男生女生一阵鬼叫。
那时林梦菲一边摇晃着她一边嘴里低呼着,实在太浪漫啊!!
她被摇的晕晕的,椅子撞到后面的桌子。当时,谢池的同桌也凑过来问到:“你们女生都喜欢这种吗?”
林梦菲脸蛋红红的:“当然喜欢,女生最喜欢浪漫啦。”
那时,她也微微点了点头。
所以他是听到了,也记住了。
舒妤在梦里惊醒,床头的的红宝石项链在月光下散发着独有的璀璨光芒,像鲜血一样红艳。
原来从来都不是只有她单方面的暗自喜欢。青春期的懵懂情动,多年以后,他用一条红宝石项链为它画上句号。
高三下学期,她听到了很多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同学们把他说的特别坏,大家开始对他避之不及。
落魄的家境,卑劣的品行,他被批判的体无完肤。
而她身边的同学都在若有若无的提醒她,别和他靠得太近。
他变得愈加孤僻,上学期的开朗仿佛只是昙花一现,他似乎要把自已封在密封的罐子里,隔绝一切声音。
因此,他们两个之间的交流也因此变少了许多。
高三的摸底考试结束后,舒妤正好被安排值日。
打扫完了之后,她和几个同学在楼道里碰到了他,少年穿着洗的发白的校服,站在楼梯转角处,似乎在等人。
他消瘦了许多,舒妤流露出了关切的神态。但身旁的同学避他如蛇蝎,拉着她的手快步走下了楼,似乎一秒都不想和他同在一处。
同学们边走边说着,这种人还是少理他好,谁知道他有什么病。
擦肩而过时,她感觉到谢池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似乎有话,想要和她说。
其实她也很想问他,大家说的是不是到底真的。
而他和他之间到底算什么。
还没等她下定决心去问个明白,妈妈就因车祸骤然离世了。
那段时间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最爱她的人离她而去,偷偷暗恋的谢辞也阴沉的可怕。
没过多久,爸爸调岗到苏市,她也跟着一起转学,离开了她的家乡。
项链垂落,蒙住了眼睛,鲜艳夺目的光芒却压不住眼底的哀伤,她的泪水如断线珍珠一样滑落。
这辈子,她只心动过一次,而这次心动没有等到好的结局。